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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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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如果你嫁与霁儿,就不会这般为难了;霁儿永远会先替你着想,以你的舒适为前提。” 云净初正想阻止姨娘这么说时,更快介入的冰冷结霜的声音传来:“原来我是个失败的丈夫!” 眶啷一声,韩夫人转身面对门口愤怒的男子,慌忙中拂落桌上的杯子,碎了一地。是韩霄! 这种愤怒,是无人敢当其锋的!即使韩霄并没有尽数让他的怒气展现在面孔上,但那气势于他周身方圆十尺,教人不寒而栗。韩夫人都快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了。 韩霄一步一步踱了进来,眼神渐渐冻成寒霜,口气轻柔地隐住他的狂怒:“您可得好好说一说了,二娘,我是怎么地虐妻?我是怎么地不如韩霁?说出来好让在下反省反省。” “霄,请别” 云净初慌张地起身,忙要移身近他,却被他凌厉的怒气吓住。 “你住口!”他吼声如雷。“进里面去!” 云净初吓得都快把心给抖散了,但——这怒气,不该全由姨娘来担,她——才是祸端。 “姨娘全是为我好——”她细碎的声音勇敢地逸出唇瓣。 又一声碎裂声,身前的红木桌碎成灰!声音大得连地表都为之震动。 云净初被他掌风扫到,整个人往后跌去,脚下铺有地毯,她原本该是无碍的,但她的右手腕却有着尖锐的刺疼;可是她此时无力去理会,就让右手搁在身后,任血径流。也许是压到了杯子的碎片。 但恐怖情况并不因此而终止,她双肩猛地被攫住! “为你好!你是说你也认同她的话了?认为嫁给富有的二少爷,比嫁一无所有的大少爷来得幸福吗?是吗?所以你迟迟不肯走就是为了这种好日子,而不是失明令你畏惧?也许你根本是不愿复明的,才能一辈子养尊处优,对不对?” 他铁般的十指几乎要穿透她肩胛,她痛,却也同时由他的指尖领受到他的痛! 云净初蹙着眉,不让自己哀叫出来,垂下的眼泪全是因他而奔流。他说了什么?她忘了许多,只是知道他以愤怒爆发他深沉的痛楚;而他不安定的气与痛,全来自她,即使是这么不经意的误会,也能瞬间伤到他。 韩夫人惊呼:“放手呀!韩霄!你要杀死净初吗?你快放手!有气冲着我来,不要欺负她,你放手!” “你滚开!滚出我的地方!”韩霄怒吼着,倏地丢下妻子,起身将韩夫人推出房门外,落闩。才又转身回房。 再度抓住她,虽看似凶猛粗暴,但手劲已减半了;可是他的怒气未曾消去半分。 “你说话!” 说什么呢?她惨白的娇颜无助她颤抖着。 “我没有。”她只能挤出这句。 “你怕吃苦!你怕没人服侍!所以死不肯与我走!后悔了对不对?居然押错了宝,舍老二而就老大,原以为身份更为尊荣,怎知全然不若预期!真失算,对不对?” 愤怒接管了他一切,被背叛的意识流窜全身,他此刻既是严冰也是烈火,都张狂得足以伤人致死。 “霄,你不公平,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她伸手想要碰他的脸,却被他挥开。 “别碰我!”他放开她,犹如她身上突然长出扎人的刺,退开两大步! “霄?”她着慌地伸手在空气中找他的身影。当他刻意收起气息时,她再怎敏锐也抓不到他的方向。他走了吗? 她快要踩入一地碎片中了。 “别过来!”他吼! 他不要她接近他吗?他不要她了吗?她不怕他凶,却怕他的嫌恶——他终于开始嫌恶她了吗? 狂袭而来的绝望让她跪了下去,不知晓自己膝下满是碎片一只铁臂勾住她腰,伴着怒吼! “混账!地上全是碎片,你不知道吗?” 她怎么会知道呢?她凄楚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是个瞎子——” 排山倒海而来的痛刺得他俩的心各自千疮百孔! 为什么? 是问天,还是问自己?或是问世间原就有的不公? 他在干什么?快意地伤害一个无助的女子,而那女子还是他全心全意打算疼一生的妻子!伤了她的同时也顺道刺自己一刀,他在干什么?干什么呀! 将她放在安全的地带,他狂吼一声,踉跄地往门外奔去,像只负伤的猛兽,谁也挡不住地奔入风雨中吼“霄?霄!”他走了?! 不顾自己失明看不见,她只知道他走了!外边风雨好大,他走了!步伐凌乱地想要追住他,抓住他衣角,乞求他别走,想要安慰他—— 但这里是凌霄院,不是她住了八年的芙蓉轩。先是被门槛绊倒,勉强起身,心急于风雨中的丈夫;出了宅子,一阵风雨扑面而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由阶上滚落,转瞬间,她已被风雨无情地打湿全身,全身也都因痛楚面虚乏。可是她要去找丈夫,要去找韩霄,告诉他,只要他不嫌弃,她是愿意随他到天涯海角的。他一定会在乐竹居!所以她必须去那儿,让他知道他并不孤单。 可是——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大雨混淆了她的判断,凌霄院前又是一片广大的空地,完全没有指标供她确认,她不知道该怎么去! 肩好痛,身子好痛,全身无一不痛——可是她心悬念的还是来自韩霄的痛:她是个瞎子!一个没用的女人! 老天呀——此时此刻,她真切地怨起上天了。 “韩霄——韩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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