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席绢 > 君须怜我 | 上页 下页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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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吗?”这般娇弱的女子,再小的力道恐怕都令她难以承受吧? 她摇头,已无力对这种不合宜的接触抗拒了。而她——正自私地想在仅有的时光中,吸取足以回味一生的温情。她是不想拒绝的。 小心拉好她的衣袖,不让她手肘碰到栏杆,而他的手在敷好药的情况下,依然握住她纤手,坐到她的身边。 他该避嫌地离去的,不然至少也要站在三尺外以示君子;可是他不能。 流浪江湖十年,自母亲去世后,他的心已无着处。这十年浮沉于诡诈谲异的江湖,在那种是不是、非不非,以正义包装野心的另一种世界中,他找寻的不是真理,而是诉诸逞凶斗猛的一种自我麻痹。让自己的失落更为彻底,最好是一径堕落到盲目,什么也感觉不到;那时,心的依归,已不再是重要的事了。 但——他毕竟是韩家人,毕竟逃不过对情的渴求,无法醉生梦死地过生活;他知道他要什么,所以乍见了她,相契的吸引让他一眼就决定是她。 天生的敏锐让他完全不加以迟疑就是她!她身上恬静祥和的温柔是他多年飘泊所找寻的港湾;而她娇弱易感的神韵,也在在使他心旌神动,引发他心底的情弦。可是,为什么是她? 这山庄,打他十年前踏出门,便不再恋栈,也决定了此生不再回来;此次回家,其实也只是为了她,因为她住在这儿。 虽然身份上,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踏月山庄与跃日斋对他而言都不具任何意义了。打他母亲死后,也就断了他所有牵念,不能说是无情,而是韩家流传的血液中,本就桀鳌不驯;不屑去承继祖先留下的德庇,万贯家财只会令他反叛的心更加激昂,宁愿自创天地,也不愿守成。 无疑的,韩霁本身的安稳特质使他轻易掌握一切,即使尚年少,依然井井有条地打理大片产业。身为兄长,他非常放心让他处理一切。 那么,她呢?这个他想要的女子,同时也是弟弟未过门的媳妇,他放得开吗? 如果能,他早转身走开了,何须在这些日子以来颠颠倒倒? 从未有这般强烈的占有欲!强到不惜背叛道统伦常,只要她!他已失去理智了。 这温柔似水的女子,承受得起他的激烈如火吗? “云儿——”他呢喃着初见时为她取的小名。“我能为你建立另一座城池。” “别说。”她摇头。一手准确地盖住他唇。 他拉住她另一只手也贴上他面孔。 “来,看我。” “你——逾越了。”她低颤着,为掌下的触感而心悸。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感激他的用语。“看”,多贴切呵!十八年来,她的手就是她的眼,有多少次,她总情难自禁地想将双手抚上他的脸,抹去那尖锐与风尘——这是不道德的,但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放荡,他就是令她感到一切都理所当然。他是需要她双手抚慰的。 “看我。我要你的心底有我。” 像是霸气的命令,也像是谦卑的乞求;她的双手开始在他脸上行走。 他的浓眉、他的挺鼻、他鼻下微扎人的皮肤和他的唇,她都缓缓地轻抚而过,心头也产生一个具像,这是她生命中第一张可以想象的面孔。 也将是她终生的依恋。 不必有太多言语来使彼此更为了解,宁静的相知相契更为珍贵。只要曾有这么一段,人生有何所憾? 她只能把握“现在”,什么也不愿多想了。 摸索的手滑到他颈子,终因依恋与不舍而紧紧搂住,把泪往他胸膛淌去。不让他瞧见。 “净初——” 他珍爱无比地搂紧她,叹息地唤她—— 朱追阔一开始就不打算介入韩家种种牵扯之中。 可是这对兄弟到底在做些什么呀?!自认不太笨的他怎么也猜不透、看不出! 他可以冷眼看韩家理不清的恩怨情仇,却无法坐视结拜大哥为情所困、失意又自残。他这大哥向来不与女人有牵扯,这种看似无情的男人才是最麻烦,一旦动情就无药可救了;他还当大哥一辈子都不会有看上眼的女人呢!但,何其不幸!大哥生平第一次心动的对象居然是自己兄弟的未婚妻,教他看了是又急又担心,但又太了解他这大哥认真到什么程度。那种天性侵略性强的占有欲,挣扎于亲情手足间,也因此才会伤人又伤己。 在他看来,云净初那个失明的大美人儿是生来当大哥妻子的。那骨子里纯净的气质,温柔如水,再加上善体人意,与不必言传便能意会他人内心情绪的灵性,世间怕不会出现第二个了;在这些百年难以一见的特质下,她的美貌反倒是排于末后,不是最先震撼人心的特色了,即使她美得笔墨难以形容。 但韩霄的眼高于顶是在于心灵层次的渴求追寻,这种性灵优雅的女子,最适合韩霄了;如果嫁给韩霁,反倒“浪费”,因为她身上的特质,韩霁自己身上就有。 云净初依然会平顺幸福,但必会感到自己一无是处,因为韩霁只会将她当仙女一般拱着、宝贝着。 他们适合当兄妹,不适合当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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