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谢上薰 > 终于赖上你了 | 上页 下页


  “不送,不送。”小蝶朝她的背影扮个鬼脸,直到不见她踪影,才嘻笑开来。“哈!我赢了。听她吹了半天谎话,到头来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活该教我一听便捉住了错处,可没险再多待一会儿。”

  “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呢?”向花霞拧了一下眉。“堂妹妹间互相斗法,给人瞧见,徒然增添笑柄。”

  “你笑吧!”她嘟嘴。

  “好妹妹,我怎会笑你呢?只是好言劝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对你没有好处。像现在,你把她激走了,自己也听不到白云公子的进一步内幕。”

  “得了!我保证雷洞春所知道的就是那么多,了不起再多知道一点白云公子曾医好某某位大人物,而且是加油添醋后的浮夸之言。”

  “庄主行事谨慎,不轻易被浮夸之言所蒙骗。”

  风蝶影耸了耸肩。“我相信大伯,却怀疑堂姊。方才你没注意到吗?一提到白云公子的辉煌身世,她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很显然的,这位神医将是她下一号目标。”

  “你少缺德了。”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来。

  “哈,”这回输到她笑了。“爹爹即将康复,又有好戏可看,真所谓‘双喜临门’哪!”笑容荡漾开来,她那张表情多变化的脸庞顿时显得既刁顽又可爱,浑身带着那样不可抗拒的奇异魅力,竟使向花霞有些怅惘起来。

  她彷佛有些明白,段拂明知小蝶不是贤妻典型,却从无悔婚之意,为的是什么。

  小蝶的笑容明朗动人,眼光坦率清澈,她一身的劲儿,满脸的丰富表情,从来也不矫揉造作,她或许不贞静,却拥抱最纯的真!只要不是太假道学、太世故古板的人,迟早总要喜欢上地的。

  花霞研究性的望着她,无由地,心有灵犀地闪出一抹意识:“段拂,一个与我无缘的名字。”

  黄沙金屑软如苔,曾步空王宝筏来。
  九品池中铺作地,只疑赤足踏这台。

  ——屠隆元《千步金沙》

  孤悬于碧海蓝天之间的狭长岛屿,普陀山,是四大佛山之一,以山而兼海之胜,不仅佛法昌盛,海盗亦猖獗,寺庙常遭焚毁占为山寨,几度官兵征讨,总算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香客朝山拜佛兼可一览名胜。

  东面的海滩,亿万年来海浪挟沙,磨洗淀积而成金色地毯般的沙滩,素有赤足“千步金沙”而脚不沾滞的美名,是看海观潮的好地方,是漫无思绪、快乐游步的好所在,可惜,知己者少,向佛者多。

  只见白浪滔天,茫海遥望无边,水天浑然一色,远处帆影点点。

  楚少玦的心随浪高,逐潮涌,赤足游走于金沙上,任海风吹乱他的乌丝,拍打他的白袍。心中此刻但愿化为一尊盘陀石,没有生命,如此就没有烦恼。

  “果真没有生命就没有烦恼吗?今生的情障不去,来生再次牵系又当如何?这无尽的相思情愁几时去休!空悔多情,空悔多情!奈何无情的人世了无生趣。”

  他的心绪乱如海浪,一波又一波,几时平休?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念着、吟着、感觉着,他的脚步蹒跚了,宛似有千斤之重。自己的这一片心如何安顿?这一份情如何才能熬过?

  相思之苦,尝受方知啊!

  “‘人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李太白啊,李太白,莫非是你也曾尝尽相思滋味,方写得直透入灵魂深处,‘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可是,不相识真的就没有遗憾了吗?”至少,他从不后悔与她相识,且爱上了她,只可叹,“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从一开始,他便深晓他们之间无缘,他理智的克制自己澎湃欲涌的情感,独自情伤。

  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独来独往惯了,人在独处时,总是容易想得太多,倒不如忙碌些可以转移注意力。

  但他能做些什么?自我放逐于离岛,筒直存心拥抱情愁不放。

  一不参禅,二不拜佛,目光不时望向海的那一边……

  “楚公子——”

  清朗高亢的女声不受潮浪掩没,人耳清晰,楚少决转身,不动声色的望着来人。

  “我就知道可以在这里找到人。”村姑打扮的年轻女郎,跑了好长一段路,依然神色自若,气也不喘一下。她有着村姑特有的褐色皮肤,像蜜一般透出诱人的光泽,明媚的大眼睛闪烁着智慧与成熟的神采,令她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甜蜜,真个是荆钗布裙却不掩其天香国色。

  她说她叫樱吹雪,楚少玦信了。

  她说她是船家的女儿,楚少决微微一笑。她家的确有几艘船,由其兄长经营,她自己照应一家客栈,用了两名很伶俐的伙计。楚少玦就住宿“立雪客栈”,为了这个“雪”字,他毫不犹豫的住了进去。

  很快地他内心有数,樱吹雪不是普通的村姑,至少她美得不像一个村姑,气质不像。

  “楚公子,有人打内地捎信给你。”樱吹雪笑盈盈地递出一封密封的信函。她有两名很伶俐的伙计,却自已跑这一趟远路,只为了送一封倍,而她明知他天黑后总会回客栈……楚少玦不愿多想,他绝不会再自作多情,绝不。

  樱吹雪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机会,即使只能瞧瞧他的背影,一整天都感觉特别快乐。她尤其爱看他的表情,即使他往往面无表情,也不时令她看得发呆。

  一个谜样的男人!

  一个面容清俊、形容高雅、气度恢宏、身世如谜的男人。

  她凝视他,忍不住心神飘忽。“他来自何处?这封信将把他招向何方?他的天地广阔,四海飘泊,又有哪个女人可以令他驻足停留?”

  猝然,一个念头在她脑里闪过:我为什么不偷偷随他去呢?

  义兄逼婚,她何苦坐以待毙?

  楚少玦看完信,心烦的随手一揉,化为灰屑飞了。

  “好厉害!”她咋舌道,更加坚定了决心。跟这么厉害的人在一起,义兄又能奈她何?

  “公子可是要离去?”

  楚少玦没有多言,只是点个头,越过她朝客栈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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