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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如今可好啦,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金照银不得不走出屋外,才好放心开怀的大笑一顿。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宋·欧阳修《南歌子》

  新婚半月,小俩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范啼明非常喜欢新婚妻子的好性情,她乐于服侍自己的丈夫,把何道尧当小叔一样照顾,每日料理三餐,从无怨言:这点有点出乎范啼明的意料,反倒自觉理亏似的,要何道尧买了丫头进来做粗活,他不忍心看默婵去洗一堆衣服,那使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残忍的暴君,因为他明明可以让她过好日子。

  默婵尽量不让自己太清闲,她的针线工夫好,两天替丈夫做出一件长袍;收衣服时,也顺便量了一下何道尧衣裳的尺寸,替他做一件短衫。虽说是新嫁娘,但自知明艳的色彩不适合她,柔柔淡淡的颜色披在她身上,如同她的个性一样,让人感觉舒服。

  何道尧由原先的不予赞同,后来抱持观望态度,到如今大嫂长、大嫂短,帮她把厨房里水缸的水装满,柴火堆得如天高,随时可用,而他再也毋需到城里打牙祭,每天都有鱼、有肉,更好的是这位道地的北方人,常常可吃到面食解馋。

  看她安安静静的,却能够把一个家料理得很完善。

  何道尧有一天便向范啼明道出他心中的纳闷:

  “看不出来,张师涯的家教很好,默婵大嫂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四德兼备,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骄横难驯,真正做到‘出嫁从夫’,连我这位小叔都跟着享福。而张家也完全依照你的意思,不但婚礼从简,连陪嫁的都只是一些衣服用具,真奇怪,张师涯居然如此好说话。”

  范啼明亦是疑惑不解。

  “以张师涯的地位、财富,少不得有点霸道专横,惯于发号施令,怎么会把我这个‘穷人’放在眼里,处处尊重我的意见?”

  何道尧哈哈一笑。“或许他早已看出你其实不穷。”

  “跟他比起来,我自知不如。”

  “因为你没有他那样黑心肝,而且,他身为默婵大嫂的娘家,少不得‘投鼠忌器’,怕你欺负了默婵大嫂。”

  范啼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决心和犹豫互相交织,然后,叹了一口气。

  “不,我没办法做到。我原以为我可以冷淡她,使她了解我并不真心想娶她,让她回去向张师涯哭诉,等张师涯来向我兴师问罪时,我可以把一切敞开来讲,做一个了断!”他说着自己笑出声。“但我毕竟是正常人,不习惯教无辜的人作替罪羊,我做不来邪恶的事,我狠不下心肠。况且,默婵真的很好,超乎我想像的好。”

  新婚当夜的情景仍清晰得如同在眼前——

  大红喜烛静静的燃烧着,把箱柜上的铜环闪耀出夺目的光彩来,喜床上枕裳齐备,新娘子一身艳红,微微低着头,仿佛禁不住沉甸甸的凤冠坠压,偌大的洞房里洋溢着温柔甜蜜的喜气。

  他揭了头盖巾,白嫩晕红的娇脸露出柔软香甜的情态,让他的心融化在蜜水里,漾出温柔的笑容。

  “默婵,”他坐在床没,握住了她的手,她本能的退缩着,因为羞怯,但他反而握得更紧些。“不要怕,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他觉得她的肌肤比之绫罗绸缎更为柔滑细嫩,从娇躯里散发出的幽香使他更加亢奋沉醉。

  他的调情搅扰了两个人的心湖,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情投意合的。

  “相公,”她软音轻吐:“我有个愿望也许你会笑我傻。”

  “什么呢?”奇怪,他的声音怎么也变得黏乎乎的。

  “我多希望能听到你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好听。”

  “何以见得?”

  “好人的声音应该是很好听的,我多希望能亲耳听一次。”她喃喃说着:“当然,这是永远办不到的,只是痴心妄想。”

  “我可怜的默婵!”

  一刹间,他把她拥进怀里,拥得好紧好紧,他已全部被她感动,他贪恋她的柔情,还要她的整颗心,灵魂、身体都完全属于他。

  晨星动荡,长夜将阑。

  一对新夫妇开启了段新的人生,是的,成为男人和女人。

  江默婵张开一张柔情的网,网住他那颗飘浮不定的心。

  她有天生的安祥气质,男人工作倦了、累了,总是乐于回到她身边来。

  她天性宽各,善待自己,也善待别人,让生活没有压力。

  她常常放下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和蓝丝追逐嬉线;不小心也会把青菜炒老,把鱼烧焦,虽次数极少,但不表示她有烹饪天才;一言以敝之,她不是完美主义者,不论做什么事都不求尽善尽美,妙的是,反而博得夫家人的喜爱。

  何道尧咕哝道:“瞎猫碰着死耗子,她正对了你的胃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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