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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月华的光辉照映出男人脸上扭曲的表情,心口上因利器穿透而惨不忍睹。傅玄溟看得仔细,甚至探得他腰上一块通体翠绿的玉牌。

  他握着那块玉牌,上头刻有一“震”字,龙飞凤舞的盘踞在其上,成为傅玄溟眼中隐隐浮现的一抹红。

  “你……怎会有这令牌?”这是震王爷府邸的令牌,唯有亲信才能得此玉牌。而他身上,也同样有着一块。

  “傅玄溟,你还要翻出我的贼窝吗?”男人笑得很邪,尽管热血不断漫出他的嘴角,仍旧无动于衷。“你不敢!”

  “这是自震王府里盗出的?”半年前,被这批夜盗头一回挑上的,就是凤阳城里最显眼的贵爵人家。

  “你以为,震王就真的信你吗?在他眼皮底下,你耍不出什么花招的。你就如同是被箍了咒的孙悟空,终究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傅玄溟闻言,抢下他的玉牌,温热的血水染红玉石,成为最刺目的红。“本来我还想留你一命,可惜你倒楣,做了震王手里的一条狗,留你不得!”

  “你不也是人家底下养的一条狗?”

  他俯下身,在对方耳边低语。“我和你不同,学不来什么叫忠心耿耿,到头来会反噬主子的不叫狗,是魔罗!”博玄溟冷笑,手劲一沉,利器穿透对方的身躯,斩断应当被延续的生命。

  直到隐在乌云之中的满月又再度浮现,冷冷的光辉,将浑身浴血如恶鬼的傅玄溟映照得更加阴寒。

  他探手确定对方已断气,才拔出分水刺,挟着血水的锥头因他奋力一拔,在半空划出一抹红,好似一弯新月。

  那抹红月,极艳极刹眼,却也同样教人透寒入骨。

  一句很轻很缓,甚至带着戏谑的话语低低地溢出傅玄溟的嘴边——

  “我从来就不信,这世上有佛……”

  “这是什么?”手里一块出于震王府邸的玉牌,此刻染满鲜血,艳红得黥眼,被傅玄溟握在手里。

  “你伤得很重,难道是遇上高手了?”震王捧着茶碗,以碗盖拨了拨杯中的茶梗。“真难得,凤阳城里何时出现你的对手?”

  傅玄溟将玉牌扔在案上,大厅里充斥着一股淡薄的血味,甚至挟着几分诡谲的气息。

  “这块玉牌怎会出现在凤阳城里行径猖狂的夜盗身上?”这半年来,夜盗所做的一切,难道全是震非一手策画出来的诡计?

  震非似笑非笑。“要不,怎会让咱傅大捕头出名?”

  那双细长的眼眸闪耀着令人看不穿的光辉,实在是居心叵测。

  “你要知道能取信于赵老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凤阳城的老太爷,是个生性猜疑的老狐狸,对人总是有着几分顾忌,若要取得全然的信任,势必得用非常手段。而傅玄溟这颗棋,是震王府好不容易搁放的一只暗棋,当然得要走得小心,谨慎布局。

  “所以王爷这半年来放任这批恶盗为虎作伥,仅是为此?”这批盗匪,不仅盗走许多人家的财宝,更有几回痛下毒手杀害无辜百姓,将城内弄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要是单单为了让你逮到他们而大出风头,那也过于大费周章。”震非握起案上沾满血迹的玉块,手里一紧,登时裂成两半。

  “你……甚至还让戚家那一大一小不得不踏入凤阳城!”自这批夜盗崛起,衙府莫不托遍城中画匠绘出其肖像,可惜听人描述终究无法掌握恶盗们的真正神韵,遂请画人出名的戚家相助。

  然而,却也同样将他们推入死地,卷入这场纷乱之中。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为了夺得那枝笔!”傅玄溟握着拳,激动的情绪令他血流不止,顺着臂膀滑落至地面,坠出一朵朵血花。

  “赵太爷同样也想要画魂笔,而我不过是帮他起了一个头,找了一个理由引戚家人入城罢了。”若无风波,他们衙府怎能要戚家人进城?“要怪,就怪戚家太出风头,若无那枝画魂笔,也不会无故遭逢横祸。”

  傅玄溟听震非说得理所当然,他不应当有气,更无须理会这其中究竟有谁受牵连,谁平白丧命,他处于旁观的一方,怎能跳入其中牵扯不清?但是一想到戚宝宝哭着要找戚墨的模样,傅玄溟就感到余火未平。

  “那批夜盗,差点杀了戚宝宝。你可知晓?”他只要再晚一步,她的生死就如同戚墨一样未明。

  “如果她没有撞见那批盗贼,又怎能堂而皇之的登入衙府?”

  “原来王爷是要将戚墨的失踪嫁祸于赵太爷。”震非的城府一向深沉,傅玄溟这回是领教到了。

  “事实上,戚墨那条命到底是不是让你取走了,也很难有人确定,不是吗?”

  “王爷怀疑我?”

  “玄溟,我们做人就是得谨慎,这道理你必须谨记在心。”震非搁下茶碗,冶眼瞟向他。 “那丫头是死是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倒是你,画魂笔到现在还未得手,就算是翻掉戚家,我也要拿到手!”

  傅玄溟沉默不语,更探不出来震非那双深沉的眸子底,究竟揣有几分其他的心机。他即将要失信于震非,这点傅玄溟相当清楚。

  “十日之内,画魂笔必定奉上。”

  “玄溟,别让我失望。”震非嘴角掀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握着拳,傅玄溟转身离开震王府,打算在其他人尚未察觉以前,早先一步回到衙府里。

  “夜盗的事儿,就交给你作主了。”震非冷笑,眼底透着光采。“咱傅大捕头又要大展风头了!”

  一地血痕,自门外拖了进来,越过石阶,横过衙府后院,来到小房前,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相当沭目惊心。

  “大哥!”丁尧向他奔来,见傅玄溟一身狼狈、满身是伤,不由得大吃一惊。“你去哪里了?”

  “宝宝还好吧?”见房里掌了灯火,想必丁尧应当知道她的情况。“替她请大夫来了吗?”她中迷毒颇深,傅玄溟有些担忧。

  “请了,大夫说没事儿,留下个方子,喝下药后宝宝丫头方才醒了又睡着。一会儿药效发挥,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那就好。”傅玄溟听完,整个人松下心神,差点站不稳。

  “还在担心宝宝丫头,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模样了!”丁尧喊着底下几个小兄弟,有的回头再请大夫,有的抱着药箱,有的打来一盆水清理傅玄溟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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