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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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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拓想不起前因后果,好像被人用橡皮擦擦去一大块记忆,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结论就是不喜欢她。 雷拓驾着车前往梁夙霏的新住处,不经意地想起当初娶她的原因,心虚随之涌现,再怎么不喜欢她,他都不能否认这场不幸婚姻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严格说来,是他利用她,而不是她死缠着他。 再说,婚后他除了提供给她奢华的生活环境外,他没关心过她到底快不快乐;对她,他硬得像铁石心肠般,吝惜给予一点温暖,生怕她因此得寸进尺。 最自私的,其实是他。 车子抵达目的地,雷拓在狭小的巷弄间绕了好几圈才等到一个停车位。 停妥车后他来到地址所在处,仰起头看去,眼前是栋屋龄起码超过三十年的老旧公寓——斑驳的红色铁门,塞满广告DM的信箱,被阳光晒到褪色龟裂的对讲机,两侧停放着乱无秩序、阻碍出入的机车、脚踏车…… 雷拓伸出食指按向大门,门锁坏了,一推就开。 他不禁皱起眉,对梁夙霏选择住在如此缺乏管理的公寓感到不悦,她是他的妻子,就算离婚,他也不会让她委屈至此。 这栋旧公寓想当然耳没有电梯,雷拓直接走楼梯上楼,而每上一层他的眉头就锁紧一分。 楼梯间占据着杂物、各层住户门口鞋子乱摆一堆,公共空间狭小又昏暗,而且通风不良,凝滞不散着一股难闻的尿蚤味。 在这种地方住久了就算不生病,肯定也要精神不济。 他爬上四楼,按下门铃后,听着门后传来趿着拖鞋走路的细微声响,很快,大门开启。 见到雷拓,梁夙霏十分意外,还朝他身后瞄了眼,没有其他人。“你、你怎么自己来了?” “来看看你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他很自然地往屋内走,然后在入门处等着。 她立刻从鞋柜内拿出拖鞋让他换上。 太长久的习惯,一时很难改掉,即使她已经告诫过自己千万次,要有点个性,至少在他面前为自己留点尊严。 雷拓只花了三秒的时间便将她的新居一眼望穿。 小小的客厅,局促的厨房,唯一的窗户面对隔壁栋大楼某户人家晒衣服的后阳台,可以想见就算是大白天也跟现在一样昏昏暗暗。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他略带责怪地说。“我再另外帮你找房子。” 雷家有的是土地、房子,她嫁入雷家这么多年,怎么没学到一点投资房产的基本知识?先不提风水,光是这里的光线和空气以及左右邻居的素质,住在这里神不清、气不爽,人怎么会健康,生活怎么能如意? “这里离我工作的地方近,而且租金便宜,已经签了一年约,先住一阵子,等工作稳定后再说。”她不意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雷拓会给这地方如此糟糕的评价,但她了解他并非财大气粗,纯粹是成长环境使然,有那么点“不知人间疾苦”。 “还住一阵子?”他觉得不可思议。“你能住得惯?” 他以为她已经吃惯山珍海味,住惯舒适豪宅,出入有司机专车接送,不可能回头再过苦日子,显然这次他又猜错。 “一个人住,这里够了。”她温婉地笑说:“而且,以前在育幼院,七、八个人挤一间房,现在这样很不错了。” 这次,雷拓从头到尾直盯着她看,她脸上没有勉强,没有作戏,有的是一股安贫乐道的坦然。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他将盯着她的视线移开。“我会叫助理帮你找间合适的公寓。” 她既已搬出来,看来也铁了心要离婚,他不会再多说什么,不过,怎么可能真的对她置之不理? “谢谢你,真的不需要。”梁夙霏为他这句也许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脱口而出的话感动不已。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约她,那是一个接近圣诞节的周末,他见到她穿件薄薄的短外套,一开口便责备她逞英雄、不怕冷。 当他脱下自己的长大衣覆在她肩上时,那份关心让她胸口淌过一阵暖流,同时,她便已爱上了他。 她十三岁时失去所有家人,十五岁开始半工半读,十七岁便离开育幼院一个人生活,雷拓是她第一个喜欢的异性,她太渴望拥有家庭、拥有家人,以至于盲目到忽略两人之间的种种差异。 她跟自己的“想像”恋爱,跟自己的“梦想”结婚,如今梦醒,徒剩惆怅。 “我很能吃苦,何况,住在这里能遮风挡雨,并不丢脸也不可怜,真的不需要再另外找房子。” 她狠着心不去接受他的好意,因为,离开他是那样的难,再有任何牵扯,她的心便要承受再一次割舍的痛。 “我不晓得原来你脾气这么硬?”他笑了出来,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反而欣赏起她的“固执”,乐于见到她“真实的性格”。 “大概是我以前戏演得太好。”她也笑,自我揶揄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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