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谢璃 > 公主不穿高跟鞋 | 上页 下页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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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玩下去,自然是继续输下去。他的思考逐渐迟滞,走子似太空漫步一样不太真切,输了几子已无心计较,想赢的企图亦随之减弱。 酒瓶喝到即将见底,他换了个舒惬姿势斜倚在沙发扶手,直觉捻起一颗棋子,顺路跳棋,竟一路归营无碍,正惊喜中,棋子却被范柔移回原处,她一脸笑,“你累了吗?那是我的棋子耶!” 他恍然大悟,难得地轻松笑起来,暂且就让她赢吧!他的人生,凡事都处在较劲的天平上,明里暗里都想赢,快意却很难持久,这一刻,他愿意释放坚持,让久违的自在渗进肉身与脑海。 宁谧中,耳畔只有落子的轻微声响,鼻端除了酒气,还有范柔身上隐隐散发的独特气息,萦绕不绝。意想不到地,他感到松弛又安心,这瓶酒真神奇,卸载了所有的防备心和尖锐的思考,让他感到由衷的愉悦。 眼前那张托在手掌中的小圆脸亦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变得娇俏明媚起来;以前怎么从来不觉得范柔有引人之处呢?她曾经让他联想起某个远房五岁小侄女,每次家宴聚会见到他就想爬上他的膝盖,在他身上撒欢、耍赖,让他不知所措。几次之后他便巧妙闪避,绝不轻易坐下,但那孩子头上似装设有奇异的雷达,总能找着他,不屈不挠抱着他的长腿往上攀爬。或许是年少时不愉快的陪伴经验,他对幼儿缺乏热情,能避则避,连带他对孩子气或可爱的女子也缺乏感觉…… 他合上眼,决定稍微闭目养神一下,一下即可,然后再接再厉,赢她一盘,让她甘拜下风,不过是跳棋…… 范柔坐在夏翰青正前方,安静等待了十分钟,也观察了十分钟。 他一手支颐,眼睫密垂,面庞浮起淡淡的红晕,就这样靠着沙发悄然睡去。这个男人无时无刻都在克制着自己吗?连睡相都中规中矩,做梗图都不够格。 她拿起手机,不客气地拍下几张,再走到他面前,小心拿开他左手握着的已空的酒杯,安放在桌上。 半弯腰,她觑了他一眼,再一眼,忍不住在他膝前蹲下,瞠目看个仔细。这叫秀色可餐吗?真是百看不厌,千遍不倦,不知何时起她变得像无法戒断的瘾君子了。她想起夏萝青的疑惑──“我哥有什么好的?” 想了不止一次,没什么妙不可言之处,就是深得我心,和她爱吃芒果青的癖好一样,缺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到她简直似被下了蛊,逾矩亦不悔,造业亦甘愿…… 她仰起脸蛋,一寸一寸与他拉近距离,闻到了他唇边的酒气,感觉到了他平稳又温热的鼻息,她顿了一瞬,胸口一热,头皮一紧,对准他的唇瓣,倏然贴上,一秒迅疾退开。 受此突袭,他仍文风不动,姿态如一,显然进入了酣眠状态。 她心惊胆跳,深呼吸定定神。不对,她刚才太过紧张,连他的滋味都来不及尝,只有温凉的触感,日后回味起来岂非空白一片? “失礼了,你就当──被蚊子叮了一口,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她悄声祝祷,壮起胆子,再送上一吻。 这次决心停留稍久,怕惊醒他,唇瓣仅单纯相贴,屏气凝息,不敢有丁点躁动;即使如此,已足以令她满腔激动,晕眩感随之席卷她的思绪,无法确知秒数。不知过了多久,微觉唇下的人似乎有了动静,她警觉心起,不得不轻轻退后,结束了一厢情愿的吻,幸而他仅是转个侧脸,犹未苏醒。 她抿了抿嘴,把他的味道抿进嘴里,再看了眼浑然不觉已被夺吻的男人,唇角逸出笑意。她凑近他耳畔,轻声细语:“不记得也没关系,未来比过去重要;但未来,你的未来,可以给我一点空间吗……”忽觉自己在耍蠢,她止了声,回头收起棋盘放进背包,走到玄关,穿上鞋,悄悄掩门离开。 *** 不告而取谓之偷,她不折不扣是个小偷,犯案后无法若无其事的小偷。 明明苦主丝毫未察自己损失了什么,但只要来自夏翰青的一道眼光、一抹神色、一句话,仿佛都别具意涵,充满暗示,令范柔头几天皆处在不为人知的忐忑状态。 最好的掩饰方法就是无事笑嘻嘻,不管小林一干人说了再不称头的笑话也无比捧场,可笑到后来似乎显出几分傻相,所幸她的形象和爱笑分不开,倒也不招人起疑。就是刚才那一次,那一次夏翰青无预警从后靠近她,她不经意瞄到,彻底大惊,往旁一跃,夸张的反应让走进办公室的陈秘书跟着吓一跳,手里的卷宗掉了一地。 “你这是干什么?我有这么吓人吗?”他狐疑地扫视她的脸,“叫了你两遍都没反应,魂飞到哪儿去了?” “没、没啊!”她用力笑出弦月嘴,“我最近有点怕鬼,大概鬼电影看多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吓到我,总经理别介意。” 他低哼一声,语气微带讥诮,“我是不介意,我只担心你把自己吓死,到时候我含冤莫白,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解释你只有那么一点鼠胆。” 糟糕了。她暗暗发怵,这些话怎么听都像在含沙射影。 脚边捡拾档的陈秘书抖动的肩膀十分明显,范柔努力干笑,“是啊!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胆子小。” “那就别做自己应付不了的事。”他闲散一句。 完蛋了。她心头一声咯噔,越听越觉得他根本在讽喻吧! “总经理找我有事?”第一次不敢直盯他的眼,她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 “待会送我到一个地方,你就可以下班了。”他澹澹吩咐,附加意味不明的一眼。 不是太麻烦的事,她开车技术好,很快就可以把他安送到应酬场合或饭局地点,开车需要专注,整趟不看他不算奇怪,虽然──总是有点可惜。 傍晚华灯初上,两人同处一个车厢空间,夏翰青其实依然故我,他沉静又忙碌,视线几乎落在手边的档或手机讯息上,没有半分和范柔闲聊的心思,这时刻她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他正常得很呐!是她多心了,偷吻事件天知、地知、她知,再无人知。 车停泊在夏翰青指示地点,她不经意往车窗外一瞥,一瞥心头又一个咯噔──这间低调且位处僻静巷弄的餐厅不会是饭局的地点!担任他助理这些日子以来,她从陈秘书那里摸熟了他的习性,商务上的应酬不是安排在私人招待所就是在可容纳多人密谈的餐厅包厢,偶尔应对方要求也涉足附带春色的酒廊,绝不会在此类独具风格的场所洽谈生意。这里周围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远离城市的喧嚣,楼面设计异国风情十足,进出的客层似乎较为年轻化,什么样的商务物件会有这番闲情选择此处会面? 她默不作声,静听他接了通电话,“是,我也刚到,在门口,你稍等一下。” 范柔下意识朝餐厅门口望去,一名陌生鬈发女子端立在门前,擎举着手机说话,正望向此处。女子一身都会粉领装扮,时髦俐落,远看年轻秀丽,笑意盈盈。 夏翰青打开车门下了车,绕过车头,朝女子挥手走过去,范柔赶紧探出车窗,对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我晚点来接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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