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谢璃 > 公主不穿高跟鞋 | 上页 下页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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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在范柔身上的时间不多,范柔记得母亲只爱观看她写作业,纠正她的答案和遣词用字,除此之外,她几乎不太管束女儿,范柔的日常生活由父亲信得过的远房婶婆照料着,但年纪不轻的婶婆只能顾及一大家子的三餐饮食,加以父亲生意忙碌,范柔因此像只放养在草原上的小马,拥有同龄女孩鲜有的大胆和自由。 范柔渐懂人事后回溯童年,她母亲其实对于作为一个完美的母亲或称职的妻子的兴致极为淡薄;她看似脾气好,对疏离的夫家亲族一切的冷嘲热讽或指桑骂槐均无动于衷,极可能的原因是根本不在乎,柔美的脸上不时带着若有所思的朦胧表情,有时发呆起来,连电话铃响也听不见,父亲喊她亦充耳不闻。 范柔不知道母亲是何理由喜欢再婚的父亲,姑且不论当时她父亲从事游走在法律边缘,家人怎么也搞不清楚内情的生意,光是她父亲外形浑似卡通人物“乌龙派出所”里的粗线条员警两津堪吉,横看竖看也没几分说服力足以娶得美人归。 行事作风不在标准范围内的母亲却是父亲的心头好。年幼的范柔不全然懂得夫妻关系的真义,但看着在外头嗓门粗大,三句不离粗话的父亲,一到母亲面前就挤眉弄眼,变得滑稽突梯起来,半句重话也不敢说,范柔认定那是爱的表现;套句亲戚们在背后嘀咕的悄悄话──她父亲将母亲当作贵森森的瓷盘,随便碰一下好像就会碎掉。 她父亲以外界无法窥知的心情长久珍视着母亲,理由范柔同样不得而知。 没人能真正说得清喜欢的理由,范柔这么认为。 至于讨厌的理由──有时也搞不清! 例如,夏翰青讨厌她,是不证自明的事实。 他很少正眼瞧她,就算瞧她了,也是隔着一层纱似地看不进他的眼底心思,就算他弯起嘴角了,以为是个笑容了,却不过是个似是而非的嘲弄。 范柔百思不解,他和她业务上没有一丝瓜葛,更别说对他产生威胁性了。若要勉强说有,那就是公司同仁私下戏称夏翰青为“地下总经理”,暗指他实际操控着公司运作的走向,那么身为总务部的小职员,也在他的掌管范围内,自然脱离不了他的监督。可左思右想,她还是不认为自己确实得罪了他,除了他要求她到客户前当个赔罪替身,结果表现走钟之外,但那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业务责任,怎能将过错都栽在她头上? 先不说夏翰青在公司视她为透明人,总是面瘫似地走过她身边,那份他要求范柔交出的检讨报告书始终过不了关。 过不了关的检讨报告范柔其实不很在意,她对一切形式上的规章作业从来都不在意,夏翰青显而易见的不友善才是引发她好奇的部分,过不了关令范柔得频频出现在他面前,正好给了她观察他的机会。 第一次将报告书送到他面前,他只花了五秒将全篇一扫而过,便将报告书掷回给她,连头也没抬,“格式不对,重写!” 忍着不发作,她对着他伏低书写的头顶做了个无声的鬼脸,回头找上人事主管张小姐,询问正确的文书格式,埋头重誊了一份送到夏翰青桌上。 第二次他同样只花了数秒审视,便丢出评语:“你学过作文吧?起承转合不符合就罢了,重点是检讨不出任何悔意,回去重写!” 她突然对他在这种官样文书上的一丝不苟大感奇趣,禁不住打趣:“悔意?唔……是后悔答应当替死鬼?还是后悔对客户说实话啊?” “……”夏翰青蓦然一顿,接着掷了笔,挺身往椅背靠直,两臂环胸,仰起那张面瘫的脸瞅着她。 范柔至少撑持了半分钟,终究抵挡不住那两道从他眼里投射出的利刃,摸了摸鼻子道:“好吧,皇上请息怒,小的回去检讨。” 啊,真稀奇,范柔瞬间忘了生气。 这个男人作风低调,担任董事长特助多年,没有显赫的职衔,却不停有传闻他暗中主导了集团的拓展走向。倘若属实,简直就是青年才俊!她见过他温文和气地和客户交谈,展颜一笑时好似拨云见日,明明有十足本钱令人如沐春风,却要表现得俨若寒冬,生人勿近,到底有什么障碍? 她想起业务小林常说的:“没别的,他就是机车,瞭吗?全公司上下最机车的就是夏翰青,他真要当了大老板,老子就不干了。” 但范柔可不能轻言不干,长年舞蹈的身体锻链让她心智比一般人多了些耐受度。她花费了一个晚上的宝贵时光坐在书桌前,重拾中学时胡诌周记的本能,编织了一篇文情并茂的忏悔书。她是这么开解自己的:人人认为夏翰青不好相与,她自诩战斗力十足,如果能让难得龙心大悦的夏翰青认可,不就证实她实力非凡?她不介意让自己恶心一回。 适逢夏翰青出差,第三次的报告书隔了两天像回力镖一样又绕回她的办公桌上,恰巧来串门子的小林瞄了眼被退回的报告书,八字眉抖一抖,毫不遮掩地捧腹爆笑,险些栽倒在地。 精心编写的报告纸上被红笔圈划了几个错别字,旁边标注正确字眼,页尾空白处还挥洒了九个端正娟秀的钢笔字──“言不由衷,虚言浮夸”! 小林指着报告上的评语,满脸幸灾乐祸,“知道他有多机车了吧!连个小助理也不放过。”说完又狂笑出两排臼齿,回头见人就兴奋地宣扬。 范柔扁扁嘴,再有佛心,也忍不住气馁──夏翰青分明铁了心不给她情面。 她决定暂时罢工,不再和他周旋,五点不到便刷了下班卡,当晚连跳两节课的舞,大汗淋漓后胸口那团霉气才一扫而空。 睡了一个晚上的好眠,翌日,范柔神清气爽地到公司上班,前一晚的不快在喝下一杯现泡的抹茶拿铁后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趁精神饱满,她开始誊打无趣的厂商比价报告书。虽说无趣,做起来却远比虚无的检讨书要来得舒坦多了。 忙碌不到半小时,她的直属上司李主任无声无息地挨过来,站在隔屏后,手持一张A4大小的纸,面有忧戚地俯看下属,镜片后的眼神闪烁。范柔手离键盘,恭敬地站起身,耐性等候不具权威感的李主任下达工作指示。 李主任杵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开口,:“那个──范柔啊,这是刚从人事那里拿到的试用人员考绩通知……那个──怎么搞的?你被记了两个申诫──” 没等对方期期艾艾说完,她直接抢过那张纸,火眼金睛扫过上头的白纸黑字。 那是张正式发出的人事通知,上面详细载明了范柔的基本资料、职称和到职日,中间大大的格框清楚印了四个红字:申诫二次。底下详列触犯奖惩规章二条:一是不服从主管人员合理之指挥监督,屡劝不听;二是工作疏忽至影响公司声誉及生产秩序。 眼前立时浮现那张冷睨她的男性脸庞。 范柔一手扶着脑门,咬着下唇,暗暗吐纳好几次,按捺住握拳捶桌的动作。 她抬起头,笑得有点僵硬,宽慰不明就里的上司:“没关系,应该是误会,我等一会问问看张小姐。唔──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反正只是申诫,又不会少块肉,对吧?” 李主任猛摇头,又点头,“当然有关系,试用期被申诫两次就得走人了啊。奇怪了,维利那件事听运输部的人说没事了啊;公司把别家客户的货及时调给了他们,对方就没再吵要额外赔偿了,怎么还要惩处呢?有这么严重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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