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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架被我撞倒,椅子在被膝盖碰倒后,接连把我绊倒在地。

  我坐在地上瞪大着眼,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啊,是他。那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张脸。

  不太确定我的眼睛里是否写着“惊吓”两字,否则他为何满脸关切地看着我?

  他递出长臂拉我站起。“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接受他的帮助站稳脚步,然后弯腰拍去沾在身上的灰尘。

  他帮着我把画架和椅子扶起来,然后站在一旁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有什么事吗?”

  他出乎我意料之外地说:“你很久没到这里来,是生病了吗?”

  “啊……没有。”我摇摇头,下意识地避开他探询的眼睛。

  我和杰生之间的事尽管令我烦恼,却也不适宜让外人知晓。更何况我根本谈不上认识这个人。他对来我说,很陌生。

  我在摊位旁站了一会儿,发现他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

  我看向他。“嗯……还有事吗?”

  他看着我,似乎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忽尔,他摇头轻笑、那抹笑,显得有些无奈,而除了无奈以外,好像又还有我不明白的一些什么。

  我可以轻易掌握住一个人脸部的线条和表情变化,却无法窥透一个人的心。

  这个男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烦恼。

  我背靠着红砖墙,仰起头看着冬天灰蒙蒙的天空,轻声地说:“会过去的,最坏的情况总会过去。”

  我确信他听见了。因为他的眼神这么问:是吗?最坏的情况真的会过去吗?

  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也许两个人之间,比较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我。我也希望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我不敢想像如果事情愈来愈糟……

  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抵挡住生命里的狂风暴雨。

  “你……幸福吗?”

  喔,是的。是的。是的。

  男人不知道何时离去了。

  当我回过神向四周张望时,没有一个背影有他一半的萧索。

  他真问了我幸不幸福,而我又回答了他吗?

  突然间,我不确定了。

  回家的路上我才忽然想起,我似乎还没听他说明白他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只是凑巧路过,纯粹关怀一个时常遇见的陌生人吗?

  应该是吧。不然还会是什么?

  就当我以为杰生再也不会在酒醉后对我动粗之际,他让我知道我错了。

  错得离谱。

  他眼中写着我所陌生的憎恨,我畏惧。

  我们之间掀起一场风暴。

  我无法预期杰生什么时候和颜悦色,又,什么时候会残酷地对待我。

  我总是逃,一边逃一边绝望。

  然后又很不争气地在风暴过后,面对清醒后的杰生涕泪纵横地请求原谅时,带着希望原谅他。

  有一天我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我难过地道:“求求你,戒酒吧。”

  他总是说“好。”但带给我希望后又践踏了它。

  他开始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叫我离他远一点。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在破碎。

  天气渐渐回春,我的心却愈来愈冷。

  许久没到淡水摆摊,摊子才摆好,那个男人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睽违的笑:“好几天没见到你,好吗?”

  他说:“我天天都会经过这条路,改变的是你,你是不是已经准备淡出?”

  淡出?我哪有那个资格。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近三个月来,我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少的可以用手指数出。家里需要钱,我又为了某个原因无法到美术教室上课,早已辞了那个工作。

  三个月,竟然人事全非。我想如果再有人跟我发誓海枯石烂,我是不会再相信的。

  以前杰生总是很不情愿地开口问我要钱,所以我总是将钞票放在抽屉里,以免让他觉得尴尬。可现在他不但直接开口跟我要钱,而且还花得很凶,每回我问他钱都花哪儿去了,他就说我市侩爱计较。

  他变得阴阳怪气,我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我觉得再待在屋子里会让我疯掉。

  所以明知道今天不是假日,淡水街头根本没什么游客,我还是带着画具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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