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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昭君,我从门上的玻璃音乐辨识出弹奏者的身形,是个男的。他正弹着“春江花月夜”的曲目。

  啊,春江潮水连海平,张若虚的这一首诗是我的最爱。

  这是什么心态!我陶醉在如泣如诉的弦音里,希望不要终曲。可是廊外空荡,冷风刺骨,冻得我几乎想大喊救命,而暖屋内琵琶手依然未有收弦的打算,兴致似乎正当头,教我怎好入内打断人家的雅兴。

  “哈啾!”我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咦?简直是来受罪的,好冷。可怜身上衣着单薄,心忧未见君来。

  我忍不住又想打喷嚏,赶紧掏出面纸备用:“哈啾!”

  门豁然被打开了,我用面纸捂着口鼻,有点讶异的看着站在玄关下的人。他手里还抱着琵琶,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不过他那双眼睛倒很漂亮,水水的,可惜结冰了。

  可是我不懂他为何要用那种捉贼的眼光看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厌恶不对等的地位,我缓缓站起来,这一站才知道这实在是个失策,刚刚蹲太久了,脚好麻。我皱着眉头想活动活动筋骨,帮助血液循环,偏偏昭君这个时候才到。

  “嗨,小秋,对不起我迟到了。”昭君在走廊那端遥喊着。

  “你好意思。”我低声嘟哝道。

  “啊,社长你也在,怎么都站在门外吹风?”

  那男的闻言,淡漠的扫了我一眼,抱着琵琶走进室内,原来他是社长。

  “走啊,发什么呆?”

  昭君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害我一个踉跄,差点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我脚麻,走不动。”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待酸麻过去。

  “唉,小秋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我跟你介绍。”

  昭君拉住我的手腕将我拖离椅子,敢情我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可惜我的脚仍是麻,硬要脚踩在地板上,好生难过。我清楚的感觉到从脚底到大腿不断的在颤抖。

  “社长,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杜秋凉,中文系,对国乐很感兴趣,一直嚷嚷着要加入我们社团。”

  我蓦地抬起头,忘了脚麻这回事,我不懂昭君为什么要这样:“昭君?”

  “你擅长什么乐器?古筝?长笛?”那社长边调这琵琶的音色,边问我,偶尔抬起脸看我一眼。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我又一种被轻视的忿闷。

  “我什么都不会。”我挺直身子,仰着脸,大声的说:“社团不就是让人学习的地方吗?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

  昭君许是察觉了我话里的火药味,她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没理会。

  “哦。”他低唔了声,用指上的拨子划了划弦,拨出一道美丽的弧音。他忽而又抬起头来问我:“那你打算学哪一种乐器?”语调平稳无起伏。

  我望了望四下,乐器都收在盒里,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箫?琵琶?扬琴?我取舍不下。

  他似乎等着我的回答,可是我犹疑不定,直直盯着他抱在胸前的雕花琵琶。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以一种很不屑的口气说:“琵琶难度较高,初学者最好不要挑它来学。”

  什么玩意儿呀!我就偏要学琵琶。

  “琵琶。”我见到他一瞬间的呆愣,这才满意了。我又补充说明:“琵琶,我就学它。”

  “随便你。”他倏的转过身,看来是不打算再理睬人的样子。

  我免费奉送他这字。

  瞄倒壁上的时钟,七点四十,我疑惑的看向昭君:“今天不是练习的时间吗?”难不成这社团只有两三个成员?

  “当然不是,社团是明天同一时间。”昭君推着我走出教室,解释道:“总得先向社长报备一声吧。他老是神出鬼没的,不太好找,只有今天固定会来这里练习。”

  原来教室在三楼。下楼后,经过那间教室下面,琵琶声从未关紧的窗缝流泻出来。

  我跟昭君不约而同的往上看去,不知是不是灯光昏暗的关系,昭君的神情有几分迷离。

  “他琵琶弹得很好吧。”这话不是问句,只是想征求附议。

  “的确不错。”如果放弃个人成见,那男的确有才华:“你不也奏得一手好琵琶?”

  “那不一样,我只是玩票性质而已。”昭君的语气有些不同以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她象是在叹息。

  我犹豫着该不该提出刚才的疑问,不问清楚,我很难释怀:“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看见昭君腼腆的笑了笑,有忏悔之意。

  “小秋。”

  昭君待要开口,我挥手打断她的话。

  “算了,你不要说,我不问了。”女人总是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蠢话,这毛病我也常犯。这种话大多是未经脑袋思考过的,不能代表些什么。

  “那你不生我的气哦。”昭君得寸进尺的求道。

  “我生气的话,早就不同你说话了。”我头望着星空,上弦月似乎不怎么明显。

  女人之间的友情该如何长久维持,其间的巧妙,我完全不懂,我只知道我用的是赤裸裸的一颗心来相待,因为没有保护,一旦受到伤害,就是一辈子难以洗去的伤痕,这样做太危险,可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不会拿捏。

  “当真不生气?”昭君搂住我的手臂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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