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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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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岁的小娃娃缩在角落的石墙边,戳着地上长长一排蚂蚁玩。 她小脸黑黑,盖在身上勉强能称作衣服的旧布破了又破,完全没有缝补过的迹象,没有穿鞋的脚底板黑得像被墨汁涂过,一股酸酸臭臭的异味自她从没洗过澡的小身体里散发出来。 没人要的小孩,能活到现在,多亏了在同一条街上乞讨的乞丐:那些乞丐大叔偶尔多要了颗馒头,总会记得分她一小口,有人给她食物她就吃,没有食物就饿肚子玩蚂蚁,日子一天天过,白天或是黑夜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分别。 这几天城里有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连接城门的这条街:不只商家招牌的样式一律统一,路面也雇了人专门打扫,甚至为求门面好看,还把街上的乞丐都赶到更偏远的小巷子去。 大叔们自己都吃不饱了,没法连她一块带走,临走前好心留给她的小馒头,不到半天就吃完了。 现在她的小肚子扁扁的,到底有几顿饭没吃她也不会数,只是疑惑着为什么蚂蚁总能搬一堆东西回家,她却老是没有东西吃。手指戳戳戳,看着蚂蚁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小小的嘴角微微勾起。 “小娃娃,你一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温和的男人声音响起。 她浑然不觉有人在跟她说话,专心玩着蚂蚁,直到一双黑色靴子踩散蚂蚁的队伍,她才注意到有人站在面前。小脸仰起,圆亮亮的小眼睛直勾勾看着对方。 男人慢慢蹲下来,与她平视。“小娃娃,你会不会说话?” “会。”娇嫩嫩的娃娃音很是时喜。“大叔,我会说话。” “你在做什么?” “蚂蚁,陪我玩。”沾满泥巴的小黑手使劲扳着那双黑靴子,蚂蚁小小的,一压就扁了,所以她每次玩蚂蚁,都很小心地避开蚂蚁的小身体。 她年纪小、力气更小,用尽力气还是扳不动大叔的一只脚丫子,有点不高兴地抱怨道:“大叔,蚂蚁扁了。” 男人尴尬地笑笑,往后退开一小步。 “娃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你爹娘呢?” “没有一个人,大叔,走掉了。”会给她馒头吃的乞丐大叔都走了。 小眼睛盯着眼前的陌生大叔,用力地眨了眨。“爹娘,很甜吗?跟馒头一样?” 男人眼瞳颤了下,这娃娃果然是孤儿,连爹娘是什么都不知道。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没。”没有名字。她听过乞丐大叔们称呼彼此的名字,有两个字也有三个字的,她本来也想要一个名字,但没有人要帮她取,那些大叔们都喊她“娃娃”或是“小鬼”。 “你叫梅?梅花的梅?” 梅花?她低头看向墙角的某处,那儿原本有一朵小小白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种只在很冷很冷的天里开的花,叫梅花,乞丐大叔教过她,她记得。 “姓呢?你知道你姓什么吗?”男人有些惊讶地接着问道。 她原要照样回个“没”字,又怕这个大叔误会她姓“梅”叫“梅”,全名是“梅梅”,于是用力摇摇头。 “没有姓啊……这也好。”他语气有点遗憾,又像是松了口气。“你老是躲在石墙底下,不如就直接姓石,石头的石,单名梅,好不好?” 这个大叔在帮她取名字吗?她贬眨圆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石梅,你肚子饿不饿?跟大叔回家好不好?”男人一把抱起她脏脏臭臭的小身子,大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污泥,白皙可爱的小嫩脸露了出来。 她的小小手压着扁扁的小肚子。“大叔家里,也有馒头吗?” “大叔家里什么都有,不只馒头,你想要吃白米饭,大叔也能变出来。” 连乞丐大叔们一听到就流口水的白米饭都有?小眼睛闪闪发亮,好奇问道:“白米饭?很香吗?跟馒头一样甜甜的?” 男人哈哈大笑。“那当然。你这么瘦,要多吃几碗饭才能长高。” “我要吃,大叔,我要吃!”脏脏的小手激动地拍着他全是硬骨的肩头。 “别急,我先带你回家,帮你洗个澡。你有多久没洗澡了?真臭啊!你这身破衣服也得换一套,回家以后可有得忙了。” “洗澡,也是甜的吗?” “你这小丫头……”男人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像是充满怜爱的。 蓦然惊醒! 徐望未弹坐起身,茫然地瞪着陌生的床、陌生的被、陌生的布帘。帘外低微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来,她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何必故意说那些话刺激她?”温和又有点耳熟的男人声音。 “你难道不怀疑,一个姑娘家,故意倒在白庄前面,究竟有何目的?”这个刻薄的语气也很耳熟,她肯定听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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