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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门主客气。"余泣凤淡淡地道,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掠过,停在唐俪辞脸上,"我听闻雁门捉拿了奸细,和施庭鹤之死有关,特来查看。却不知江门主偌大本事,竟然请得'万窍斋'主人在此坐镇。"

  "'万窍斋'主人?"余泣凤此言一出,众人哄然一声,惊诧声起,议论纷纷。古溪潭暗道,"万窍斋"主人?怎么可能?目光在客人中打量,却没瞧见究竟何人像那"万窍斋"主人了。当今世上,要说谁最有钱,除了当今圣上之外,自是"万窍斋"。"万窍斋"是个商号,其下列有珠宝、绸缎、酒水等行当,短短三年内生意做遍天下,其主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江湖上却几乎无人知道其人是谁。江飞羽心忖若是那"万窍斋"主人到了此地,自己却是不知,雁门素以消息灵通闻名天下,这个脸可就丢大了。只见余泣凤的目光盯在唐俪辞脸上,心下诧异,难道这位唐公子竟然是……

  "你怎知我便是'万窍斋'主人?"唐俪辞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此言一出,众又哗然,池云冷冷地看着唐俪辞,颇有幸灾乐祸之态,余泣凤淡淡地道:"你手腕戴有'洗骨银镯',此镯辟邪养福纳吉,又是古物,价值不可估量,传闻为万窍斋收藏,若非'万窍斋'之主,何人敢将它戴在手上,视作儿戏?"

  众人的视线又齐刷刷地看向唐俪辞手腕,只见他腕上的确戴着一只银镯,其上花纹繁复,却不知如此一只银镯竟然"价值不可估量"!钟春髻俏脸一阵红一阵白,暗道原来这只银镯竟然有如此意味,她早已瞧见,却认它不出。古溪潭心道怪不得池云那厮对唐俪辞言听计从,原来他真是"万窍斋"之主,但此人分明既是国舅,又是商贾,却为何要插手江湖中事?

  "原来余剑王也对施庭鹤中毒之事如此关心。"唐俪辞微笑道,"人同此心,我插手此事,不过好奇,余剑王瞪目于我,大可不必。"此言一出,江飞羽吓了一跳,唐俪辞并非江湖中人,却竟然敢对余泣凤出言挑衅,隐隐有不居人下之态。余泣凤目中怒色顿起,脸色仍是淡淡的:"余泣凤天生目大,对'万窍斋'主人并无不敬之意。"唐俪辞微微一笑:"剑王客气了。"余泣凤不再理他,抬头望天:"不知那名奸细人在何处?"

  "人在三厢房。"江飞羽道,"我门已请医术精湛的大夫查看此人所中之毒,只是毒性复杂至极,难以解开。其毒能激发潜能,令人力大无穷,不知疲倦。"余泣凤道:"难怪剑会当日,施庭鹤能击落我手中长剑。"他脸上神色甚淡,语气却甚是怨毒,听者皆感一阵寒意自背脊爬了上来。正在此时,屋外有人大叫一声:"门主!门主!"一人自走廊外冲了进来,"苟甲被人杀了!"

  "什么?"江飞羽变色道,"怎会如此?看着他的人呢?"那人道:"张师兄和王师兄也……死在刺客刀下……"言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们无能……"余泣凤淡淡地道:"雁门召集天下英雄详谈猩鬼九心丸之事,却让人死在雁门之中,真是荒唐!"江飞羽苦笑:"敝门惭愧。"当下几人加快脚步,直奔三厢房而去。

  池云和唐俪辞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浩浩荡荡往三厢房而去,本来人头攒动的厅堂顿时空旷。池云突地道:"少爷……"唐俪辞"嗯"了一声,轻叹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他没有说完,接下去的话自然是"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少爷"。池云当年在唐家做书童之时称呼唐俪辞"少爷",如今出道江湖数年,时时自称"老子",自不会当真自居奴仆,但逢遇正事仍是不知不觉叫了出来。池云嘿了一声:"你不觉得余泣凤来得太快,雁门的奸细死得太巧吗?"唐俪辞道:"人来得太快,说明剑王之能;奸细死得太快,说明死有余辜,有何不对?"池云冷冷地看着他:"你能不能说两句正经的?"唐俪辞微微一笑:"我一贯都很正经……"突地后堂又起一阵喧哗,唐俪辞道:"以剑王之能,多半已经找到杀人凶手……"一句话未说完,钟春髻已奔了过来,叫道:"余大侠已经找到杀死苟甲的凶手,那人也已认了,说是有蒙面人昨夜买通他杀死苟甲,价钱是一万两。"

  "是吗?剑王英名睿智,唐俪辞十分佩服。"唐俪辞道。钟春髻笑颜如花,如此快就抓获凶手,显然让她十分兴奋,池云冷冷地道:"这凶手分明——"

  "这凶手分明该死。"唐俪辞道。钟春髻叫道:"不错!那人承认之后,已被余大侠一剑杀了,雁门上下都颇为感激余大侠除奸之举。"池云忍不住道:"放你妈的狗屁!这人分明是个无关紧要的……"钟春髻秀眉微蹙,余泣凤找出杀害苟甲的凶手,并将之一剑杀了,分明是好事,她浑然不解为何池云会如此义愤。唐俪辞微微一笑,正在此时,纠集在厢房中的人们纷纷走出,居中的余泣凤昂颈背剑,如鹤立鸡群。唐俪辞迎上前去,对余泣凤一拱手:"听闻剑王抓获凶手,可喜可贺,夜里我在画眉馆设宴,剑王如果赏脸,夜里大家一醉如何?"余泣凤看了他一眼,纵声笑道:"'万窍斋'主人相邀,何人不去?今夜一醉方休!"唐俪辞又向江飞羽、古溪潭等几人相邀,自是一一应允,厅堂之中喜气洋洋,一团和气。唯有池云冷眼旁观,满腹不快。

  夜里,星月辉亮,清风徐然。

  画眉馆乃是雁县最好的酒楼,设在北门溪之上,喝酒吃饭之际,楼下水声潺潺,偶尔还有蛙鸣鱼跳,十分风雅。雁门中云聚的各方豪杰和余泣凤坐了正席,唐俪辞相陪,雁门其余众人坐次席,主宾相应,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说及施庭鹤滥用毒物,害人害己,各人都是十分欷?#91;,对这害人毒物恨之入骨,十分切齿。

  一道颀长的白色人影倚在宴席之外的长廊上,池云斜眼看天,并不入席。

  画眉馆外溪水清澈,溪边开着些白色小花,正是春天,溪水甚足,映着天空月色徐徐流动,景色清丽。池云冷眼相看,若是从前,如此天气,他早已在红梅山上和自己那帮兄弟赌钱喝酒去了。

  "池兄。"身后有人叫了一声,来人步履沉稳,气息细缓,是个好手。池云头也不回,懒懒地道:"古溪潭?"

  来人蓝衣束发,正是古溪潭。池云冷冷地道:"里头好酒好菜,满地大侠,你也不去凑凑热闹?"古溪潭手持酒杯:"我已在里头喝过一轮,喝酒此事非我所好。"池云道:"嘿嘿。"古溪潭道:"看不出唐公子如此秀雅人物,酒量却好。"池云冷冷地道:"你们若能把那头白毛狐狸灌醉,海水也给你们喝空了。"古溪潭微微一笑:"白毛狐狸?"池云斜眼:"你没听说?"古溪潭摇头,他年不过二十七八,行走江湖却已有十年,关心的多是江湖恩怨,极少注意些奇闻逸事。池云便把京城百姓经常议论的一些传闻说了,当朝国丈唐为谦三年多前在自家水井中打捞起一位少年,起名唐俪辞,将其收为义子。这位干国舅来历不明,时常离京,行踪诡秘,京城传说其是狐狸所变,否则便是精怪、水鬼一路,谁也不敢得罪于他。古溪潭听了一笑了之:"原来如此……"他自己静了一静,过了好一会儿道,"其实今日之事,古某颇有疑问,我看池兄不愿入席,不知是否一样心有所想?"

  "想什么?想究竟是谁出价一万两银子买人头?"池云淡淡地道,"还是想究竟是谁如此消息灵通,恰好在余泣凤一脚踏进雁门之时,杀了苟甲?"古溪潭微微一笑:"都有,或者还有一条……究竟是余大侠太想听见苟甲的言辞,所以苟甲遭逢杀身之祸;还是余大侠太不想听见苟甲的言辞,所以苟甲遭逢杀身之祸?"池云嘿了一声:"瞧不出来你一副王八模样,想得却多。"古溪潭道:"不敢。"他站到栏杆之边望着溪水,"江湖生变,我觉得施庭鹤服毒之事,仅是冰山一角,牵涉其中的各方人物,或许很多,或许追查下去,结果十分可怕,并非只是余大侠杀死一个刺客,就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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