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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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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鹰语斜睨着贾立。早知道他们三人是乌合之众,凑在一块儿什么大事也成不了,彼此挖苦倒是少不了;几年朝夕相处,他已充分理解贾立其实不如外表木讷。“能把人平安带回,还不能交差吗?” 难得魏鹰语采取哀兵策略,应该是真疲累了,想藉此结束话题……瞧着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啧啧啧,贾立禁不住要乘胜追击,务必将之彻底击溃。“魏师爷此言差矣。从前不老是叮嘱属下凡事要有自我要求,切不可求交差了事才好;好比说那回大人差属下回京送信,属下中途丢了信回府请罪,那回魏师爷可是将属下骂到臭头——” “我何时骂过你了?”现在回想已有些模糊了。初识那时,贾立说话可有如此咄咄逼人?魏鹰语努力忆当年。 “……也是。不是骂、不是骂,”贾立承认自己说得夸张了些。“是念到属下头疼了两个月有余。” 言下之意,贾立也想跟他杠上两个月?魏鹰语垂下肩,朝大人求救:“跟踪一事,我本就不擅长。” 江兰舟眼带笑意,诚心说着:“魏师爷谦虚了。” ……是他被烂泥沾得昏头了,大人的本性是危恐天下不乱,怎么他给忘了?魏鹰语闭闭眼,决定还是自救一番吧。“贾护卫这么说就不对了,我那时是为了救你呀,你怎能恩将仇报呢?” 闻言,贾立楞了楞,不明所以然。 瞟着他,魏鹰语冷笑着解答:“贾护卫是宁可被我念,还是被大人念?” “……” “那不得了。” “这……这……”贾立这了半天仍吐不出回话,只能暗自扼腕。当年娘亲督促他多读点书,他真该乖乖听夫子讲课;瞧眼前这人,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竟真能每回都教他对不上话。 “唉,”魏鹰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乘胜追击:“只怪我跟着大人的时间没贾护卫长,官阶月俸却高过你,是因如此吧,你才处处瞧我不顺眼……” “魏师爷!” “贾护卫?” “你莫要自恃有好口才,便次次欺我。” “分明是贾护卫先开始的……” 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意,江兰舟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单手捧着汤碗,另一手来回抚着证物的账钩。 无意义的磨牙斗嘴持续到晚膳后,直至深夜遣走了吵闹不休的两人,江兰舟回到书房;而那书房烛光,燃至天明才熄。 好吵。 陶知行埋低头,耳边有人在说些什么,她适时应着声,挑拣着听。 来人正是上工初日对陶知行下马威的衙役,此刻虽称不上客气,语气却是和缓许多,几句称兄道弟的寒暄后,他说道:“福平县搁置多时的案子,今晨大人开堂结了,凶手坦承杀人。”而后又多说了些奉承大人的话,在她耳里糊成几道回音。 结案了。 这,似乎不是太过令人讶异的发展。 身为仵作,她从前只跟在三哥身边帮着,未曾上过公堂;可长年下来多少也明白到一个道理,那就是仵作的工作只在惠堂里。公堂之上,谁人冤屈、谁该填命、公道与否……并不是区区仵作能置喙。 一阵微风拂来,她停了停,侧着头想着某些事。才一会,她皱皱鼻头,被一股味儿打断。 身边人影离去,随即又一人走近。抬眼,见是魏师爷,陶知行正要起身见礼,却被他一掌压回椅子上,头顶传来较方才更沉稳的声音,又是说着今晨大人审案之事。 好吵…… 太多细节,陶知行适时点头;怎知魏师爷说了又说、说了又说,待了许久仍不见离去,于是她径自埋低头。 就闻魏师爷说着:“……大人审案,首重人证物证,且绝不用刑,所有疑点决计不马虎,全用言语问话,日审夜审,穷追不舍,让人心力交瘁……喔,不,是一步步攻破心防,认罪认得心服口服……” 那声音有如佛堂诵经,陶知行神游了一阵,回过神来,魏师爷似是未有一刻停口。望着那张斯文的脸庞,不知怎地,令她想起远在日江的婆妈三哥,于是她有礼地为他添茶。 魏师爷言谢啜了口茶,再道:“那日城外池塘烂泥堆中挖出的账钩,以及于凶手家中后院搜出的凶器,加上大人命人在堂上重演杀人过程,全都让凶手哑口无言。陶仵作,你可知,原来凶手杀人念头竟是因……” 魏师爷的声音成了空灵回音……陶知行掏掏耳,对于审案的细节,她一向不感兴趣。 从尸身上的伤处判断,凶手必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方需以机关先行将被害人困住;凶手可能是女人,可能,是孩子。再就腰腹间的伤口角度来看,凶器向上斜插入体内脏器,以高度来看,若凶手是个成年女人,必是异于常人的娇小,要不,多半是孩子了。 以上是陶知行所见到的事实。 一个孩子何以要致人于死?所有道具、凶器可是他一人准备?还是,他不过是被人利用?又或者,这孩子知道外人会想到这一层,所以能扮无辜……太多可能,太复杂,谁又真能看得透彻? 所以,杀人的念头因何而起,对她来说不及杀人的事实重要。 耳边魏师爷的声音嗡嗡作响,陶知行继续神游。 跟在三哥身边多年,见过尸体无数,她总检视那些躯体的每一处,务必找出最细微的伤、瘀、纹,以及其它关于死者生前、临死前的最后线索;她一向未去深思凶手为何取人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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