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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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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手滑了一下。”痛意尚在,只是渐渐消散到他能忍受的程度。马廷亨站她身,心知不妥,这餐饭他是不能再吃下去了。 拉了拉西装,看着服务生清理起碎玻璃,他深吸了口气回到座位处。那时,丁守文侧过身,向宁真靠近说着话。 来到两人面前时,马廷亨说道:“你们慢聊,我要先回去了。” 丁守文抬起头,迎上他有些勉强的笑,挑衅地问着:“不高兴了?”懒懒地瞟了他一眼,马廷亨转对宁真说道:“等等让守文送你回去,外头有点下雨。” “廷亨……”他声音中带了点压抑,方宁真隐隐觉得不对,挽留着:“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低头,他温声问着。 仰头,背着光,方宁真眯细眼,想着清他表情。 等待良久,她还是欲言又止,马廷亨闭了闭眼,道:“改天吧,宁真,等你想好,再告诉我,” 那道高挺的背影离开了。 方宁真还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起身,追了出去。 商场的餐厅楼层很空旷,平日的晚上人也不多,方宁真快步走着,寻找着;来到下楼的手扶梯边,她弯低身向下望去,直觉他没走这儿,又往别处跑去。经过其它餐厅,她不住探头,虽然明知廷亨不会在里头。最后她来到了楼梯边的电梯处,看见廷亨的侧影正按下关门。 她开口想唤他,门已关上。 廷亨没看见自己……方宁真愣在原地。 “宁真!”身后追来的丁守文不太高兴地道:“你怎么这样把我撇在餐厅里,太尴尬了吧……”这剧情看起来像是蠢男追朋友的女人,女人只是一气愤,所以当心中所爱离去,惊觉了自己的真心而追出;蠢男留在原地,还得掏腰包埋单。 “抱歉……”方宁真自知理亏,见学长替自己拎着外套及公事包,接了过来。 丁守文正要再说些什么,一个服务生追出,将手中物交到宁真手上。 “刚才那位高高的先生掉的。” 丁守文道了谢,转头见到宁真怔怔地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小盒。 皱起眉,沉默了会,他道:“你在这时摊牌,对廷亨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今晚第一次,方宁真对学长的话感到真正不悦。她握紧手中的小盒,抿唇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她想做的,只是重新定位两人的平衡点。 知道自己怀孕前,她认为分居、分手可以让彼此退回一个安全的角度,廷亨不用自责内疚,也不用再担着朝三暮四的骂名;她不用担心受怕哪天忽然被嫉妒蒙蔽,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接受不了、令旁人退避三舍,成天只会疑神疑鬼的讨厌鬼。 嫉妒就是这么可怕,一旦陷入那样的思考漩涡,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伤害,一言一语都变得多余,真到那时,廷亨会怎么看她呢?他们之间岂不真真正正只剩折磨与难堪? 她不想,不想走到那一步。 ……后来发现怀孕的事,她一度逃避,也乱过阵脚。可如今已慢慢能正视改变不了的事实,冷静理性地想清楚合理、对大家都好的解决方式…… 她从未想过要去惩罚谁。 那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并不是看见廷亨痛,她就会比较好过…… 丁守文看着她低垂的脸蛋,总是温和的眼眉间,染上少见的愠色。 廷亨痛恨旁人置喙,宁真在内心深处不也讨厌极外人指点东指点西?要分要合、要怎么分怎么合,究竟关别人什么事了?他们都想大吼,可当一段感情牵涉到太多人参与,顾虑太多,沉默才成熟,沉默才是唯一不伤人的解答。 是做得过头了……丁守文想着。可不做得过头些,廷亨哪里能放下口舌之争,宁真又如何肯褪去太过乖巧顺从的表象? “不是只有被伤害的一方才会难受的,宁真。”丁守文不想欠廷亨,更不想见到宁真缩进乌龟壳里,断绝喜怒哀乐,成为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所以再不动听,他还是要伸手握住了她僵硬的双臂,转向自己,他说道: “哪怕只有一刻的念头也好,你想过离开,想过把心封起,对廷亨来说就是最大最深的惩惩罚。” 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离开商场,马廷亨走向相隔两条街的停车场。 腿上的痛忽强忽弱,他有点麻痹了,但渐渐感觉膝盖有些弯不起。这行走姿势令他联想到了外国惊悚电影中的僵尸,一拐一拐地却战力惊人,在夜里的路灯下特别容易引起路人侧目。 直觉摸向了胸前的西装内袋……过去一个星期来,他吃止痛药的次数连自己都被吓到。曾和人开玩笑说,也许再过不久他就得用轮椅代步,看来有机会一语成谶。 大掌在胸前按了又按,忍不住低咒出声。 想起刚才在餐厅里腿痛忽然发作,打碎了只杯子,止痛药可能落在那儿了 马廷亨努力回想车上有没有备用的药,如果他记得没错,这附近是没有药房的。 “唔……”一阵痛意袭来,他单手紧拧在腿上,停下脚步。裤袋中还有装着戒指的纸盒,提醒着自己的狼狈又可 好不容易的相约,无关公事的约会,他们却都没能坦诚,分明该是最重要的话语,却太过在意周遭、被太多杂事打断,然后放在心底的话就只能一直留在原处。 会不会……其实没有所谓的最好说话的时刻、最适合表白的场合,只有说不说得出口,以及对方是否愿意聆听话中真意。 果真如此,他现在、这一刻就想打电话给宁真,叫她马上离开餐厅,马上离开在一旁帮倒忙的丁守文,到自己身边来。 从口袋中执起的不是手机,是戒盒。他很擅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也靠这技能生存至今。究竟,握着一枚戒指的男人,话该怎么说,才令人安心?他想不到。 如果婚姻最后变成了一种形式,一种只是让旁人认同的仪式,他还想要吗?他不知道…… 停在原地很久,马廷亨叹了口气。才想将戒指收回,身后一辆疾行的机车呼啸而过,擦过侧边。他左腿一软,伏地。 手中的小盒飞了出去。 马廷亨眼睁睁地看着盒子落地弹开,戒指掉出,圆圆的戒身滚呀滚、滚呀滚……滚进了臭水沟。 他傻了。 一点、一点、一点,雨滴落在了头顶、面上,他真的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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