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童景遥 > 愿嫁官家郎 | 上页 下页


  天刚亮,左厢房里便隐隐传出了一阵秀气的歌声。

  一会儿,果见一扇向阳的窗子“咯”的一声朝两侧推开。这一来,正好将这歌声悠悠的送进了晨光里去。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十年光阴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期间,赵家老爷过世,而夫人也在了却独子度耘的婚事后,跟着归西了。

  如今赵家在好大喜功、亦不肯勤俭守成的赵度耘掌管下,虽然富裕依旧,却也渐失了以往积善之家的美名了。

  鹊儿站在窗边编着发辫,一壁望着天井里一片腾红乍绿的茉莉,芍药、石榴和凤仙花。心想着往事,歌声不觉也就止住了。

  但见她一张净白的鹅蛋脸上两道柳眉、一双眼有如清水秋波,顾盼神飞。而那娇俏红艳却又透着点倔强的唇和小巧的颚,则最是耐人寻味。

  结好了辫,她幽幽叹了口气,这才推门出了厢房。

  一道晨光正好斜照在她身着的一字襟半袖蓝布衫、宽口长褂,与足蹬的锅巴底鞋上。见她明明是一身的朴实无华,却偏又出落的秀丽端庄。

  一弯过了回廊,正巧遇见送早饭的嬷嬷,她赶紧上前接了端盘说:

  “您忙,这饭使我来送就行了。”

  “也好,让小姐你去劝劝她,别把身子饿坏了啊。”嬷嬷忧心地说。

  “嗳,都说别叫我小姐了,怎庆就是改不了口啊。”

  嬷嬷听了直笑,鹊儿摇摇头,端着早饭往娉婷房里走去。

  不一会儿,她才到了房门外,便听见娉婷在房里虚软的嚷着:

  “我都说不吃了,还端来做啥?”

  “是我啊。”鹊儿笑着轻喊。

  “是鹊儿吗?快进来。”

  鹊儿推门掀帘,才跨进屋里,怎料窗门紧闭的厢房里一片气闷昏暗,她站定不动的适应了半晌,这才敢放下端盘。

  “你呀,这可会真闷出病来的啊。”鹊儿说。

  “闷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没意思。”娉婷歪在床幔里幽怨地说。

  “一大清早,别净说些丧气话。”鹊儿转身推窗,引晨光进来。

  “哎哟,我是铁了心想死,你又何必扰我嘛。”

  “得!我不拦你,可你得吃饱了再说,不然饿死做鬼可难看了……”

  “哎呀,别说了!晚上我又不敢一个人睡了啦!”娉婷起身嚷道。

  那帐幔一掀,只见床沿上的娉婷长发垂肩,腮若新荔,肌肤微丰。两只吊梢眼,一张菱角嘴,就透着那么一点惯宠了的任性和伶俐。

  “行,我不说,那你得起来把饭吃了。再让我帮你来篦篦头。”

  鹊儿将她拉下床来,按坐在桌前,然后才转身去理理被,为她准备更换的衣物。

  “你别忙,那些事让丫头去做就行了。”

  “我做惯了,你别理我,快吃饭吧。”

  可是娉婷对着那珍珠鸡丝粥,配着白果、花生、清凉咸菜的丰盛早饭,只是意兴阑珊的沾沾翻翻,不一会儿竟没来由的掉起泪来了。

  “又怎么啦?”鹊儿问她。

  “呜……昨儿个夜里,我又想起爹娘来了。”娉婷嘤嘤啜泣着。

  提及了赵家二老,鹊儿也难免一阵鼻酸。

  接着娉婷又说:

  “要是爹娘还在,一定不许哥哥嫂嫂欺负我的。”

  “老爷夫人若还在,这个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鹊儿低声应道。

  “你瞧他们俩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急着把我许给那个……刁什么来着?”

  “刁锦言。我听余管家说,他是县府大人的长公子。”

  “管他是长的小的还是圆的扁的,反正我就是不嫁!”

  “可这门亲事已经与刁家订下,还能怎么办?”鹊儿一边帮她篦头,一边问着。

  “我不依!就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娉婷使着性子说。

  “不依也得有个不依人家的道理啊。”鹊儿好言相劝。

  “怎么没理?你说我这样子怎么嫁嘛?别的不提,就说女红好了。你没看见那对鸳鸯枕吗?我绣了大半年,你瞧它成了什么啦。”

  “不就是鸳鸯吗?”

  “还鸳鸯呢,那根本就是两只死鸭嘛。还有我那手字画,要不是有你帮着蒙混,恐怕夫子早就气死了。你说,这教我怎么嫁嘛!”

  鹊儿忍着笑,一壁安慰她说: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套句少奶奶常说的话,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算了吧!她除了搬弄是非,懂什么德啊!”娉婷鄙夷地说。

  鹊儿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娉婷见她笑,自己也笑开来了。

  就这样,好一阵子不曾听闻的笑声,终于又重回这庭院里来。

  出了娉婷房门,鹊儿便转往账房替她领些托买的胭脂绸布。

  转了个弯,没想到一向府中最井然有序的账房,这会儿竟一团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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