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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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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沧浪先中南宫麒一掌,后又被她偷袭,他怎么可能没有受伤?虽然,他看起来如此坦然,但,她又怎么能拿他的性命去冒险? 如此一想,她遂又定定站住,双眼直勾勾地瞅着来人,只可惜,她的匕首没有从南宫麒体内拔出来,否则,就是死也要先拉个人垫背。 青年笑嘻嘻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抚向她水嫩俏丽的脸庞。 紫绡侧头避过,气不打一处来,岂有此理,这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她想也不想,抬手就甩了那人一巴掌。 “你敢打我?小蹄子活得不耐烦了?”锦衣青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禁恼羞成怒。嘉兴城里,还没有他要不到的女子! 他用力挥一挥手,退到一群家丁身后,喊道:“给我捉住她!”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直往水里钻。 紧接着,身边传来一连串“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只见,船板上,除了愕然愣住的颜紫绢之外,其余之人无一幸免,俱都自行跳入水中。 他们在水里扑腾着,一个个面面相觑,狼狈不堪,却又猜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隐隐觉得这小姑娘有些邪门,也不敢再放肆下去,遂呼朋引伴地逃遁开去。 紫绡愣怔半晌,突然醒悟过来,知道是步沧浪动的手脚,忙惊喜地奔到他的身边,一叠连声地嚷道:“你没事了么?全好了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个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令他受伤的人其中就包括她自己。 步沧浪懒懒地抬抬眼角,仿佛有气无力的样子,睨她一眼之后,又缓缓垂上眼睑,回复了惯常的淡漠。 紫绡紧皱着眉,胃部开始打结,这才是真正的步沧浪,武林中盛传的冷血魔头。但是,为什么她感到如此的不自然? 当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迁就,他的照顾之后,他却又残忍地收回了这一切。 但,这样的结局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她苦涩地回过身来,缓缓走到船舱之外,映在江水之中的,是一张略显模糊而忧伤的脸。 也许,是她该离去的时候了。 从她任性地离家出走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这些日子以来,她跟随着步沧浪几乎走遍整个大江南北。她曾经以为,她是为了向他报复才这么做的,其实,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跟踪他,较量他,都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接近他。 每一天,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他一眼,她的心就会感到无比充实。每一刻,哪怕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打败他,她都觉得自己的命运是和他栓在一起的。 而今,这一切的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以步沧浪刚才的出手,自保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至于她自己,生死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向父亲负荆请罪。他老人家一定还不知道紫绢的现况吧?两鬓斑白的父亲到底还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她错了,如果这一切错误必须要有个人来承担的话,那么,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好了。 她眷念地回望了一眼船舱,然后毅然踏上跳板。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根软鞭,牢牢地套住了她的脚。 她情急挣扎,没想到却越挣越紧,这才猛地看清,脚上的软鞭正是她自己的。 她狐疑地停止了无谓的挣扎,转头看向隐在阴影里的步沧浪,凄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 “知道就好。”冰冷的声音不带半丝情感。 颜紫绡隐忍地瞪着那张熟悉但陌生的脸,一语不发。想是这样想,一旦步沧浪真的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还是令她委屈到气结。 不错,她是先处心积虑地打了他一掌,理亏在先,但,看他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也没事呀,他并没有因为她而受到丝毫损伤。而他,却摆明了对她挟怨报复,并且,还再一次无视她的尊严,将她捆绑起来。 紫绡看着脚边那一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乌索,气俏的一张脸变得无比灰败。这一次,她总算看见步沧浪的真面目了,既然他翻脸比翻书还要快,那她又何必一再自怨自责呢? 走着瞧,有本事就继续斗下去吧!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双溪村是沿海最东面的一座小渔村。 传说,这里曾经有两条入海口,其中一条甚至可以直达东海龙宫。 村里的渔民们从这里出海打鱼,就经常可以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千年老龟,又比如深海蚌精。 谁知,他们的这一举动惹怒了东海龙王,以至水淹双溪村,历时一年零九天。 等洪水退后,大家这才发现,双溪村里再也找不到第二条溪水了,并且,所有曾经进入过那道溪的人全都丧身洪水之中。 从此以后,大家讳莫如深,谁也不敢再提双溪之事。 这一日,双溪村里忽来了一对陌生男女。 男的身着黑色锦衣,有一副极好看的相貌。剑眉轩然,鼻如悬胆,优雅的薄唇紧抿着,清逸超凡。 那女的更是美貌若天仙。一身火红的衣衫,象一轮红灿灿的朝阳;一对闪亮的明眸,赛似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就连脚上也系了一条精光灿灿的乌索。她的整个人仿佛便是天地间一切光亮的来源。 在这偏僻的小渔村里,忽然来了这么一对神仙般的人物,几乎所有的人都奔来看热闹。 这一男一女便是步沧浪与颜紫绡。 面对着这么多双好奇的眼神,颜紫绡满心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角,道:“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尽喜欢拣这些荒僻的小路,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自虐狂。” 说起来,她就有气,那步沧浪不知道是吃错了哪一门子药,竟然是哪里荒无人烟就朝哪里走。这一路上,她可没少吃苦头。 明明可以乘车的,他偏偏要骑马;明明可以骑马的,他偏偏要走路;明明可以走路的,他偏偏要爬山;明明可以爬山的,他偏偏要涉水。 她想,他要是不把她折腾个半死,恐怕是不会罢休的了。 象今天,她就真搞不懂,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双溪村来干什么? 这里可是穷得连海盗也不愿光顾的地方,否则,纵海帮早就在这里建立势力范围了,哪里还能任由你步沧浪来去自如? “你不是一直想去天鹰社吗?”步沧浪斜睨她一眼,语气中充满挑逗的意味。 颜紫绡挺一挺胸,大声道:“对呀,我是想去天鹰社,可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天鹰社却胆小如鼠,就是藏得死死的,不敢露面。” “如果我现在带你去,你敢不敢去呢?” “你——带我去?”颜紫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然而,转念一想,她的脊背上蓦地冒出阵阵冷汗。 如果步沧浪连如此机密的事情都不对她掩瞒的话,那么,在他的眼里,恐怕早已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活人看待了。 “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想,从这里驾船去纵海帮的路线你应该还是比较清楚的吧?”步沧浪漠然的口吻带着一丝玩味。 “我怕?”颜紫绡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每当步沧浪的挑衅使她怒血冲顶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忍不住变得尖锐起来。 但是,真理往往并不是站在大嗓门的那一边。 步沧浪低沉的话语总是可以占尽先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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