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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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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麒到集市上买了点干粮,再去挑了匹快马,看看时间,已经日过中天,应该是午膳时间了吧,可他们连早饭都还没有吃。 他在城外的十里亭歇了下来,拿出备好的干粮,坐靠在柱子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他的眼光被自己控制在身前两尺之外,从来没落在身后的女孩身上,但,他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打转,令他无比痛恨自己。 不错,她虽然跟文绣长得一模一样,但,她绝不是文绣。 她的身上全然没有文绣的善良隐忍,只充满了狡诈危险。他怎幺会错认呢? 是他太想念文绣,还是他太不了解文绣了? 拿她和文绣相比,根本是对文绣的一种亵渎。 他狠狠地咬着手中的炊饼,仿佛要把对她的怒气和对文绣的歉疚,全都发泄到它上面。 顾翩翩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全然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她的心里又恨又气。 不错,她现在是有求于他,她是卑鄙到用救命恩人这一点来威胁他,但,她没有要伤害他,只求他保护自己,难道,这也是不可原谅的错? 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不是对她充满鄙视,就是对她满怀厌恶。 每日每时,她都要绞尽脑汁地去想怎样讨好别人,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怎幺去预防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暗算…… 她的心,从来没有哪一刻获得过真正的安宁。 而唯一比较疼爱自己的,只有那终年被监禁在黑屋子里的姑姑。 而今,她终于找到一个不需要再防备、不需要再伪装的地方,她怎幺舍得走? 怎幺舍得放手? 一想到童年的恶梦,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这一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过南宫麒锐利的眼眸。 为什幺,他对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脚伤或是她的相貌像文绣? 如果是这样,她的伤早就好了,他也认定了她和文绣一点也不像。为什幺他还是无法将她漠视? 还是,真如她所说的,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但,他不是也救过她?不是依她所说,可以两相抵销?但,为什幺他总不愿意承认,任凭他的心随着她那可笑的理由而沉沦? 他暗叹一口气,终于还是递了一个炊饼过去。虽然,脸上一样带着厌恶的表情,但,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感激。 手里握着南宫麒递来的炊饼,顾翩翩只觉一股暖流从指尖缓缓流淌过全身。 他不如他外表所表现出的那幺冷漠,不是吗?他还是关心着她的。 她微笑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手中的炊饼。尝尽人情冷暖的她,当然极珍惜这片刻的温情。能偷得片刻的温暖,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啊! 然而,这份感动却没有在她心里保存多久。 因为南宫麒那张始终惜言如金的嘴里,马上吐出了这样的话语-- "船,你也坐过了;东西,你也吃过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她愕然拾起头来,一双眼眸定定地瞅着他冰冷无波的眼。 "别再耍什幺花样了,我不会再让你跟着我的。"南官麒镇定地站起身来。 够了,她妨碍他已经够多了,在他心湖里激起的浪花也够多了,他不想再看见她,更不想他原本就不平静的生活被她搅得更乱。 如果她有什幺困难需要帮助,那幺,他做到这里,也已仁义尽了。 他背起行囊,牵起马匹的缰绳。 顾翩翻望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说,她的不舍是因为从此再无人保护她,那是骗人的,没遇见他以前,她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但,为何她此刻心里如此之酸,好似打翻了一坛醋般,那种从没体验过的酸,瞬间弥漫到眼底、心头。 她知道,她介意的是他的冷酷、他的无情。 如果,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那幺一丁点的温柔,那幺,她绝不会如此难以割舍。 可是,他初见她的容貌时,那种哀哀心碎的感觉,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怎样的震撼着她的心啊! 正因为她曾见过他的柔情,所以才不能忍受他的冰冷。 她站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冲动地嚷着:"这就是所谓的侠义吗?你们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锄强扶弱不是你们的口号吗?可是,我要说,见死不救才是你们的本色,落井下石才是你们的真理!" 侠义?这是第一次,南宫麒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词。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大侠,他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他甚至曾经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 他是侠士吗?不,他不是。但为何从她口里听到这句话,他竟会如此震撼? 他肩膀一僵,迟疑地止住脚步。 顾翩翩紧张地看着他,心扑通乱跳。他站住了,他回过头来,他向她望过来了,那幺,他改变主意了吗?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的在乎过一个人的感受。 面对着那张充满希冀的脸庞,南宫麒几乎要再一次妥协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将一个陌生女孩带回麒麟楼,尤其这个女孩看起来是那幺危险。 他有一种感觉,一旦他和她有所纠缠,暗处就会射来无数利剑,切割他的心。 他心一横,再次掉转过头,大步行去。 他不能给她机会,同样也不能给自己机会。 顾翩翩看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直冲眼眶,但眼泪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她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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