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唐绢 > 花公子以身相许 | 上页 下页
十七


  这种妓院压根儿不需要打杂的丫头,他们根本请不起。他们最需要的是年轻的姑娘——长得平凡、穿得灰上上的也没关系,因为这土娼的大半妓女,本来就是年老色衰,都是靠俗劣脂粉来招揽生意,年轻的姑娘在这儿就像鱼翅一样的珍贵。

  可倔强如庆莳,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踏入火坑?

  那天晚上,她一看情况不对,本想掉头就走。

  却被两个门卫大汉给拦住。

  她反抗过。

  而反抗的下场就是这样——被那凶悍的领家嬷嬷,关在一个不见天日、能冻死人的阁楼里,被饿个三天三夜。

  庆莳捂着脸,紧缩着身子,窝在角落,不敢乱动。一乱动,肚子就会饿,身子就会冷,好像会死掉一样。

  她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吗?她要死得这么没分量吗?她的人生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在这最脆弱的时刻,她想起了梅岗看她的眼神。

  想着,她的心情就会好一点?这三天,她就是这样熬过的。

  那眼神总是在说,她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你愿意跟我分享任何东西,这份心意,对我来说很重要。

  庆莳紧闭起眼睛,挣扎着。

  庆莳这名字,绝对是我往后的记忆里,最灿烂的光芒,相信我。

  在这里死掉,谁都不会发现。

  如果我的爱能让庆莳快乐,那我愿意……以身相许。

  她想活下去,这是她思考了三天得到的答案。

  虽然当初是她把他赶走的,可是她还是好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真的成为某个人心目中,那最重要的人。

  庆莳,让我进去,好不好?

  她还记得,自己把他赶出去的那一天,他在门外那样求她。

  庆莳张开眼,咬紧唇。她决定了。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出去,她想要找到梅岗。

  她会跟他说,假如过去能再来一次,她会打开门,让他进来,进来保护她、进来爱她。

  她勉强地挺起身子,爬到门边。

  她要跟他道歉,跟他说,对不起,她脾气不好,她不该这样对他。

  她吃力地举起手,拍了拍门。可声响小,好一会儿外头都没动静,她再施力,又拍了好几下。

  还有,她想,向他道谢。

  谢谢、谢谢他愿意用爱来珍惜她,让她有了想活下去、活在这个一直伤害她的世界上的动力……

  她吸气,无力地喊道:“开……开门!我答应……我答应接客……”

  “今晚起,你开始挂牌接客。”领家嬷嬷把打理清爽的庆莳叫来账房,指着那挂在墙上的花名格中的一只水牌,凶道:“你的花名就叫迎春,知道了吗?”

  “知道了,嬷嬷。”庆莳低着头回答。

  领家嬷嬷粗鲁地捏起庆莳的下颚,左右搬弄地打量她,然后邪笑道:“喂得饱饱的,也不用施脂粉,就人模人样,挺好的。”接着又变了脸。“一开始顺从些不就得了,还这样折腾咱们!你最好给我好好干,没把老斗们侍候得服服贴贴的,有你好受的!”

  庆莳憋住了气,可全身还是害怕地颤了一下。

  训完话,领家嬷嬷把她推上楼,楼上的房间是这座三合院里唯一比较衬头的,他们留给她用,可见他们对庆莳抱的希望多大。

  把庆莳赶上楼去,领家嬷嬷又把站院子的与门房叫来,吩咐道:“今晚一定要大力宣传,咱们进了新姑娘,而且还是年轻的上等货。多招呼几个都没关系,一定要把业务做起来,否则咱们翠杨馆就要关门大吉啦!”

  ④站院子的,接待嫖客的人,通常穿戴整齐清洁,笑脸相迎。

  “好的!嬷嬷。”男人们答喝。

  庆莳在楼梯角听到这对话,赶紧冲回房间。

  她抚着胸,心跳得好快。她怕得身体都软了。

  多招呼几个都没关系?一定要把业务做起来?这是什么话?

  即使她受过许多苦、许多折腾,但她终究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姑娘家。一想到要让那么多的男人碰她的身体,之前鼓足的勇气与决心,又都耗得一滴不剩了。

  她看了看这土窑地方,很灰很破,家具简陋。只有一张炕床,还有一组四仙桌椅。难得有座花几立在角落,可上头的花不但谢了大半,连花几本身都摇摇欲坠。

  她的身体、她的心,还有她的一生,到了最后,也要变得像这间土窑一样,又臭又旧,又恶心吗?

  她的嘴唇开始发抖。她不要、她不要——

  能活下去的方式,应该还有很多种吧?还有很多种吧?

  庆莳把这房间的窗户全打开了,一个一个往下望。

  她不一定要接客,她可以逃走,逃出去、活下去……

  可这一望,却让她的腿更软。

  没想到楼梯才没爬几层,这楼房的高度已经高到足以摔死人。而唯——扇临靠屋脊的窗,又被死死地封住,看来他们早料到有人会要这招。

  庆莳连脚都开始抖了。

  她不放弃,又冲出这间房,把二楼有窗户的地方全搜了一遍,就是希望可以找到逃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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