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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蔚在一旁注意着她的大哥。她大哥生气时,眼睛会斜一边,绝不看人。戴着羊脂玉扳指的手,还会一直敲着桌。另一手则抵着嘴,不让人看到他下垮的嘴角。

  那一次,贵蔚还看到了另一种情绪在她大哥脸上,是难过。

  没有征象的,她就是觉得她大哥在难过。没有人懂他的心,没有人懂他想济世的抱负。寂寞在蚕食他,孤独在伤害他,他需要一个懂他的人,去陪伴他,替他消除这酸苦……

  贵蔚站了起来,做了她这一生中最大胆的事。她大声地说:“我支持大哥!”

  她的声音压过了众人,现场鸦雀无声了;她的声音让主母朱丽氏,露出了惊讶与厌恶的表情;她的声音,更让贵媛安抬起头,正视她,注视她,好久好久。

  她看到那样的眼神,没有生气了,没有难过了,她好高兴,又说:“大哥是要去救人的,是好事,我支持大哥去!”

  贵媛安笑了,眼睛放柔了。那像是一个寂寞的人在找到知己时,想要感谢、想要珍惜的眼神。

  最后,众人抵不过贵媛安的固执。

  他出任戌州安抚使司一年,成功抵制牡国入侵,安顿了戌州难民,而穰原也恢复了宁静整洁的面貌。消息传回,举朝上下欢腾不已。

  “谢谢你,蔚蔚。”还记得离开京畿前,贵媛安曾对她说:“有你那句话,哥哥不寂寞。”他的大手,轻轻柔案地摸着她的脸颊。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蔚蔚,不像其他人叫她蔚么了。蔚蔚,好亲昵的呼唤。

  那一年,即使贵媛安不在府邸,贵蔚还是过得很充实,很幸福。

  她忘了,名义上,贵媛安是她的大哥,她是他的妹妹。

  然后,当他功成名就的回来时,他与一名女子成亲了,这个女子是可以为涛澜侯家带来利益的人,是主母朱丽氏亲自挑选的。

  看着主母那精锐的算计眼光,她也在等,自己可以为这个家带来利益的一天。

  这天,到来了。今天,便是她与那东知院单胡结亲的日子。

  今早,她一边被梳妆打扮,一边被教导,该如何在这样大的礼仪场合上表现得宜。她知道,在整场宴席上,最高潮的便是那场“谢亲仪”,她与单胡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双方的父母下跪拜谢他们的养育之恩。禁国贵为重礼之邦,越是位高权重者,更该执守礼教,作为天下楷模。因此这三跪九叩之礼,是绝对不可马虎的。

  可是,贵蔚好排斥。因为,一旦跪下去,她与贵媛安……

  就真的只能是兄妹了。

  可是,他们不当兄妹,只会让贵媛安留下恶臭的名声。

  主母说……

  你那点心思,我还猜不着吗?

  看看德清氏,她能为涛澜侯家带来什么。再看看你自己,能为这个家做什么。

  你又会害死你哥哥,还有这整个家族!

  其他人,更毫不留情——

  他今天能爬上这高位,还不是他岳父三司使的撑腰。

  可他不但不义不孝,没对自己的妻子感激涕零,还像只狗一样,四处求欢。

  是啊!听说求欢求到自己的妹抹身上去了。

  碍于贵媛安的权势,他们总不敢明说。但贵蔚都知道,都听见了。

  主母告诫得对,她只要决绝的走,就不会再听到这种声音了。

  她闭起眼睛,咬着唇,忍着心里的闷疼,就这么忍至黄昏时,宴席开始。

  戌时,贵蔚被牵引入座。盖头是红纱材质,其实她还是看得到四周的影子。下意识的,她的眼就这么寻找着那抹她想再看一眼的身影。

  可她还没找着,就突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她的心里泛着激动。她知道,大哥就坐在她的眼前,深深的注视她。

  她能想象,那是多么炙热的眼神。为了这场婚宴的准备,他们竟有旬月没见到面了。那眼神,一定饱含着思念、不舍,以及积累的眷恋。

  可是,就因为这一层红盖头,把两人的未来分隔得像云与水一样遥远。

  她的眼湿了。她好想,真的好想,把这属于别的男人的红盖头掀掉,好好的、细细的,把大哥看过一回又一回,让她记上一生一世,永远不淡忘……

  她好想,但是却又不敢。因为,这样是不吉。而且,只会给贵媛安难堪。

  这样的恶名,她背不起,没力量撑起。

  她苦苦地想,或许……贵媛安也不希望她这么做——

  忽然,她的丈夫——单胡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贵都堂,您平日一定很疼宠令妹。”

  贵蔚一惊。为什么单胡突然对大哥说这种别有意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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