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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笑得开心,贵蔚也害羞地红了脸。这里没其他人,只有他俩,她才敢怯怯地伸出手,摸上哥哥的大掌。

  贵媛安还记得,难得看到她那么主动地亲近他,他的心有多么雀跃。

  贵蔚小声地说:“我也希望大哥能快点找到那对的东西,我要大哥幸福……”

  我要大哥幸福……

  要幸福……

  贵媛安的掌反了过来,想要握住那温温软软的小手——

  “侯爷!侯爷!侯爷——”忽然冒出这连声呼唤,将贵媛安叫醒。

  他半张着眼,瞪着那唤他的车伏与接待的仆役。

  他们被这一瞪,有点结巴了。“不、好意思,宜国、国堂到了。”

  他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今天累,不想多计较。

  下了马车,他抬眼,看着这伫立在薄暮中的宏伟大堂。

  他看着好久、好久,眼神都变得肃杀。车扶与仆役在一旁,不敢吭一声。

  那眼神,好像在看仇敌似的。没错,这座宜国堂,是禁钢他幸福的仇敌——

  他冷笑一声,往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大府门跨去。

  他要毁掉,这份禁锢。因为,他也找到那个对的东西了。

  并且,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他决定——现在,他就要握住那双温软的小手。

  贵蔚永远记得那幕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话。他便是贵媛安。

  “蔚么,你在捏什么?”他在亭子外头,看着她,轻轻地问。

  贵蔚是受宠若惊的,她看到她大哥后头还候着一群要跟他论事的同僚,他却停下他繁忙的脚步,同她说话。

  在这个家,没有人会同她说话的,因为她是已逝的老主人收养回来的孤女,讨不得主母朱丽氏的喜,连仆役也不大理睬她。她十四岁,不过在这个家待了半年,就都读通了这些人的嘴脸,很清楚自己该待的地方,就是一个寂寞安静的角落,塑她的陶。用土,塑出一个个属于自己的朋友与亲人。

  因为太认分了,所以当贵媛安这么问她时,她当下说不出话,只是看着这不常在府里、有点陌生的大哥。

  被这样瞪看,贵媛安不以为意,上了亭子,端起她刚塑好的一只妇俑端详,又看了看桌上其他在玩耍、追逐的小童俑,对她笑了。

  “这是他们的娘亲吗?”贵蔚好久才点头。

  “他们有亲爹吗?”贵蔚好久才举起手,给贵媛安看她还未塑完的男俑。

  “他们有家吗?”贵蔚一愣,摇摇头。

  “塑个四合院吧!蔚么。”他放下陶俑,转身要走了,亭外好多人在等他。

  可贵蔚又看他回过身,对她微笑。

  “不过,记得,家不要做得太大,别像这里。”他儿:“孩子的厢房与爹娘的堂屋靠近些,这家人才会亲密,不会寂寞。”

  那一刻,贵蔚马上点头。看着众人簇拥大哥离去的身影,她觉得心底充实了。

  在这个家,寂寞的人,不只是她。

  从此,贵蔚的视线总是追着这个大哥。她想把这个大哥的身影牢牢记在心中。

  他总带着笑,长长的浏海遮去他的眉,加上那颗好媚的痣,使他的面目和润,老使外人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而忽略了他眼中的情绪。

  可是,不管他在生气,还是在难过,很神奇的,贵蔚都能知道。

  就像那年,贵媛安即将出使戌州安抚使司那一次。

  主母、亲戚、同僚,极力反对他出任这个官职。戍州与东方大国牡国邻接,常有交战,且天灾不断,土地贫瘠,大批戌州难民涌入京畿,造成朝廷困扰。可这官办得好,没什么值得称颂,升不了大官。办不好,连自身世袭的爵位都会被削去。主母朱丽氏认为她儿子才承继涛澜侯不到十年,根基不稳,死活都不答应他接,甚至叫来一票亲戚、同僚,共劝贵媛安打消这念头。

  在众人纷闹的劝阻声后,却还是换来贵媛安的一句——

  “我会上职。”他坚定地说,脸色很冷。“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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