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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音未落,花凋的拳已如劲风落在他的面、胸、腹上。每一拳都夹杂着一个暴怒的狂吼声,“听好,三拳打你负心——愚心——无心——”

  北辰之助眼角余光扫过悲愤的花夫人,一走神,三拳一次都没能闪过!

  看到他嘴角的血沫,花夫人阻拦的手在伸出的刹那又迅速收回。负她,是他应得的报应,即使——他并非儿子所想的那种“无”心男人……毕竟,造成的实事永远无法改变。

  北辰之助一抹血,诚挚道:“你、你很好,功夫也扎实。”

  花凋扬起的拳僵在半空,微眯双眼,若有所思。

  北辰之助径自说:“三拳是我欠你母亲的债,也是累你的代价。不过,你仍要跟我回扶桑,大名还在等少主回江户,继承大业。”

  花凋一阵冷笑,毅然道:“你的少主不是我,花凋只是老娘的儿子,只是市井出身的捕头,和扶桑大名毫不相干!”

  花夫人踉跄几步挡在儿子前,“北辰之助,莫要欺人太甚!当年是我傻,听了你的难言之隐嫁给大名,下场呢?花凋被大名的女人们诬成流寇玷污而怀的孽种,如不是我扮成叫花子混入难民,早被浸于海中惨死!”她撕心裂肺地大吼,“你更狠!二十多年的光阴,大名身边侄甥争权,你又想起我们母子?是不是我死在面前,你才罢休?”

  北辰之助抽刀,亮刀,一气呵成,“你,我已负,大名之托不可再负。一为人臣,终生不叛,一刀流的弟子从无逆徒,从无自我,若花凋成为下任大名,叫我死,北辰之助绝无二话。况且,即便我死,大名会再派他人来寻!我,可以给少主一个机会,若他打败虎彻刀,北辰之助绝不纠缠,大名责怪,我自承担。”

  花凋定定地瞅着他,沉吟片刻,竟说:“行!”

  花夫人不以为然,斥道:“你疯了?他的刀你不是没领教过!”

  花凋不为所动,在她耳边低道:“老娘,有个人一直令我不放心,你帮我看着。”

  “嗯?”

  花凋亲呢地一抱母亲的肩,“她很重要,抓住不易,老娘要看好啊。”

  灵光一闪,花夫人揣测:“她?”

  他想起那个厉害的小女子,不禁一勾唇,“她为孩儿吃苦,孩儿万难相负。”

  花夫人欣慰地颔首,之余难免担心,“你有把握赢?”

  花凋不答反问:“娘,你希望看到他受那个‘大名’重罚?”他身为名捕,熟知四境所司教条。扶桑名义上皇帝最大,实权则被抓在地方各大名手中。而且,大名麾下的家臣身手一流,世代效命宗主,不容异念。若有叛者,不等大名惩戒,亲族弟兄及同门也会将他乱刀斩杀。

  花夫人沉默,片刻后说:“儿子,你怪我瞒你多年吗?”

  花凋洒脱地一耸肩,“怪?怪你当年为保我沦为遭人唾弃殴打的乞丐?还是怪你为给我这条命险些难产?又或者,怪你二十余载对我的舐犊之情?孩儿迂莽,此生平贱,从未想过高官显贵,办案涉险又令你挂念……儿不孝,非母不慈!”

  北辰之助见他们母子如此,朗声道:“夫人,英雄出少年,花凋君不见得会败。你可曾想过,死伤的人……是我?”

  男人的较量,女人无法涉足。

  花夫人怎会不明白?于是深吸一口气,倔强道:“好,这样好得很啊。视死如归方为男儿本色,你跟他得赢输,我不干预!”走两步,不禁一回头,“你还没说,她在哪里?”

  花凋稍稍一怔,忙低头耳语。

  花夫人一蹙眉,叹道:“好复杂。”

  花凋别有深意地说:“正是,别人也难找啊。”

  花夫人一拍他的面颊,啐道:“坏小子,你自己小心着点吧!”说着,一拎裙袍转身离开。

  她的消失让花凋和北辰之助同时松口气。

  花凋迎风而立,衣袂翻卷,目光坦然,“如果,没有上一代恩怨,没有你与我娘之间的纠葛,你的刀,我服。”

  北辰之助点点头,“有还你此话,足够了!但——和你娘的过去,我遗憾却不认为错!你大了,该明白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差别。”

  花凋负手站立,字字铿锵道:“是——女人能为男人放下一切;男人却做不到。”见他有几分满足,立即泼冷水,“不过——此话何尝不是认命?大丈夫不负天地,不负所爱,决非开脱自怜!”

  北辰之助浮现一抹惭色,“我的苦衷,将来她会明白。”

  花凋悲哀地为他叹息:“借口!近三十年的天涯落魄,她岂是一般的荏弱女子?你的隐衷对她是轻视,而真相,无非是伤害。”

  北辰之助脸一沉,飞甩刀鞘,“不必闲话。打败我,任你走就是。”

  花凋磊落一笑,镇定自若地一探臂,“请!”

  眉眼肃杀,掀起千层浪潮,风云变幻的夜才刚拉下帷幕。

  ***

  花夫人晕了。

  一来是心里还惦记着儿子与北辰之助的决斗,二来是这偌大的彭家堡,想找到一间普通的屋子,委实不易。难为臭小子有这番细腻的心思,能把小美人藏在自己人都不好找到的地方,的确很安全。

  这时,影子又闪,眼前出现一手持玉箫的紫袍男子。

  “月刹?”花夫人止步,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六扇门的四个名捕虽说不时互揭伤疤,但经历多年的风雨,患难感情远胜手足。对其余三个捕头,她一样疼。

  月刹一贯冷漠,不过对长辈敛去锋芒,“夫人,月刹和花凋兄等在尚书府失散,找寻多日,才找寻至此。”

  花夫人叹口气,没了昔日戏谑冷漠的月刹那份兴致,

  “你平安就好,我大概知道那天尚书府的意外,风烛和雪韧可有消息?”

  月刹摇头。

  花夫人皱眉,“事一闹大,恐难在京帅立足。还好你及时赶到,总算让我松气。花凋一个人,难以应付眼前的麻烦。”

  月刹面无表情,淡淡道:“夫人不放心花凋兄那边?”

  花夫人点头,不疑有他,“嗯。”

  月刹眸子一闪,说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夫人若在情况好些。如此,月刹愿代夫人接来公主,再来支援。”

  花夫人心头烦乱,一边是骨肉,一边是昔日情郎,纵有恨,也由爱生,怎么忍心见到他们生死缠斗?月刹的出现保证了晴川公主的安全,也给北辰之助压力,逼他退走总比血肉相溅好。

  打定主意,她微笑道:“麻烦你。”

  月刹露出罕见的笑,笑得很浅,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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