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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花凋冷冷一笑,“中土有句老话:礼尚往来。你先挟走我娘,接着三番五次挑战中原门派,不惜造成血案,为的不就是逼我现身?彭家是仅存的你未挑战的刀法世家,我不在此恭候难道要去别处?”负手立身,“这么苦心地安排,花某人再无回馈,未免失礼。”

  扶桑男子——北辰之助听罢,不以为忤,脸上浮现赞叹的异采。

  “粤西!聪明人,不这样做你不合作。”

  花凋不以为然,淡淡地道:“我娘呢?”

  北辰之助平和道:“跟我走一趟,你娘不会有事。”

  “去哪里?我凭什么信你?”花凋显然嗤之以鼻。

  “飘洋过海,去扶桑。”北辰之助正色地回答:“鄙人从不妄言。”

  花凋一脸莫名其妙的厌倦之色,“我乃中土之人,为何要去扶桑?没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不去!”

  北辰之助一挑眉,深凝他不驯的容颜,“你娘在我手中。”

  花凋眼中划过精光,“威胁?”随意摆摆手,“我娘的人没看到,证物也没有,你想凭空捏造不成?”

  “谁说我捏造?”北辰之助顿了顿,直率地突然道:“你出来。”

  花凋闪目,人影一晃,珠串摇曳的花夫人袅袅走来。

  “老娘?”

  花夫人浅应一声,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儿子,你和他之间争斗,不需顾忌,莫让他人小看了咱们母子,以为孤儿寡母好欺负。”

  老娘一向大而化之,如非关系重大,绝不可能正襟危坐。花凋略略诧异,“老娘,你有没有事?”

  “死不了。”花夫人冷冷地瞥北辰之助一眼。

  北辰之助开口道:“夫人何必?这些日子鄙人可曾为难你?无非是为见花凋一面,意不在威胁,何来争斗?”

  花夫人闷哼:“既不是威胁,人你见了,儿子,咱们走。”说着,朝花凋走。

  北辰之助伸臂,以刀拦人,“不能走——花凋君不回扶桑,我也只好不放人。”

  花凋杀气锐显,一掌披向北辰之助拦截母亲的手腕。北辰之助见势不妙,急忙顺势回撤肘臂,另一掌钳制对方的两腕。花凋以力相抗,一拧剑眉,“先是缠着雪韧比刀,现在又逼我去扶桑,你究竟想干什么?”

  北辰之助沉沉地说:“比刀是做一个浪人的荣耀,‘请’你去扶桑是做臣子的职责。你们中土,不是有‘君要臣死,不死不忠’的古训?”

  不等花凋插话,花夫人脱口问道:“那做为一个男人,是不是该舍命保护她心爱的女子不受伤害?”

  北辰之助的肌肉一抽,面色哂然,嘴唇抖动竟未成声。

  花夫人不再看他,而是对花凋说:“儿子,如果是你,你甘心把自己的女人当作贡品一样送给主子当小老婆吗?”

  “是可忍,孰不可人?”花凋立刻讥诮地答。别说把绻儿送给别的男人,就连看她受到一丝委屈都不堪容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连自已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还配谈什么顶天立地?

  北辰之助握着花凋的大掌陡然一颤,不由自主松开,好久,缓缓地道:“我以为多年的游历能让你冷静下来,放下怨愤。”

  花夫人一字一句道:“背弃之恨,不死不休。”

  花凋沉默了半晌,忽然怪异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花夫人和北辰之助一怔。

  花凋眼角透出一抹怒意之色,其间浸染几重血丝,“事到如今,仍不道破缘由?为这一场私人争执,已死几命?”

  血,之前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同时席上心头。

  北辰之助一闭目,“虎彻刀下非死即伤,不见血,不还鞘。那些死了的人,都是不甘被辱宁以亡魂来护名节,鄙人敬服。”

  “放屁!”花凋口出恶言,“你远道而来为争虚名,无端挑起是非,还妄想用‘名刀噬血’文过饰非?”炯炯黑眸瞅一眼母亲,“其实,你们从我受伤那天就已见过,否则,他绝对会因寻不到那唱歌的女子而重回旧地。但是,当日并没再见北辰之助返还……老娘,我一直在等,你不说,我不想问,如今,你觉得还有瞒下去的必要?”

  花夫人美艳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

  儿子,她竟忘记了儿子何许人也——六扇门闻名遐尔的神捕,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岂是常人所能欲盖弥彰?

  花凋低低叹息:“娘,你还怕我有什么不能接受?”指尖一点北辰之助,“他,可是当年伤你之心、负你之人?”

  花夫人惨然一笑,发丝摇曳,身躯颤栗,却是不语。

  面对近乎肯定的质疑,她有什么可说?自己看人不清,遇人不淑,拖累儿子从小在泥泞中滚打,忍受世人白眼、强势欺压,从没享过一天福,归根结底,都是她自私……

  北辰之助兀地断喝:“够了!花凋君不必勉强夫人,她不齿开口,那就由我这个负罪之人来诉说。”双拳一握,“二十多年前,夫人还是边城的官宦小姐,奉中土的皇帝之命,花家成为大使进驻扶桑。由于意外,官船上的人落海身亡,只有夫人在几个丫鬟的拼死保护下幸免于难。鄙人身为大名(注:扶桑战国时的军阀总称,掌握幕府实权。)家臣,前往附近一代水域接人,终于在流寇寨门不远处,找到险些遭擒的夫人……”

  花夫人冷然道:“怎么不说下去?大丈夫敢作敢当!”

  北辰之助青筋凸显,“我……那段日子与夫人有了感情。”

  沉默,四下静寂,除了丛中蟾蜍和树上的蝉鸣叫,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及剧烈的心跳交织成一片。

  最终,花凋第一个打破僵局,一针见血地道:“我只问,你是不是我爹?”

  北辰之助未看花夫人,只盯着花凋那熟悉又陌生的年轻面孔,眼神复杂,“你父是扶桑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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