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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花凋“嘘”了一声,眼睛注意四周诡异的氛围,低声警告:“烟雨,我在躲避追杀!千万不可声张!”

  烟雨闻言,虽然诧异,却仍乖乖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拉花凋的袖子,“来!”看样子要进屋。

  花凋摇摇头,“不用,你当作没看到我便可。”他不愿进去,不希望……见那个人。

  烟雨皱了皱眉,并没顺从他的意志,而是强行去拉,执意要他跟着。

  照道理,想挣脱烟雨易如反掌,但花凋也发现了烟雨的异样,她的身体在颤抖,握着他胳膊的手深陷入骨。下意识地,他为之妥协——嗯,正因追他的是尚书府的门客,他们定然料不到他会跑到躲在公主的寝宫。毕竟,顾及梅妃和北狄大使的面子,这里比外面安全。

  房内昏暗,视线一片模糊。

  花凋一抿唇,“怎么不掌灯?”

  烟雨低着头,“大人,多久没来了?”

  花凋一怔,不明所以。

  “大人好绝情!”烟雨咬着唇,闷闷道:“婢子明白,一个卑贱的奴才不配和大人这样说话,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为了小主子,烟雨告罪。”

  “你到底在说什么?”花凋的口气不善。他是何等傲慢的人,如何容忍一个小宫女在自己面前胡闹?何况今夜情况特殊,他是逃命躲避至此,那三个兄弟和老娘都不知如何,哪里有心情在此耽误?

  烟雨指着内间屋的珠串帘,颤抖道:“公主不日远嫁异域,大人忍心现在出现?公主一直企盼您来,您不来,她冥思苦想让人给六扇门拿东西,希望大人动容。可是……大人无动于衷。难道……大人心中,公主比不上那些金银珠宝?”

  花凋脸色一黯,嚅嗫道:“你不懂。”

  “是,奴才不懂!”烟雨凄然苦笑,“奴才不懂,公主大可开开心心做王妃,为什么要一味往死胡同里钻?做个王妃远离宫廷倾轧,好过浪迹天涯,对吧?”

  花凋狼狈地别过脸,仍不松口:“没错。”

  “好一个‘郎心似铁’。”

  花凋低斥道:“放肆!是谁教你这样说话?”莫非她不知三寸之舌的厉害?在深宫之中耳目繁多,稍有不慎,方才的话就会令龙绻儿命丧黄泉!

  “大人放心,反正再也不会是我主子。”烟雨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直视着他,毫不退缩。

  花凋聪明,岂能不觉她话中的异样?顿时,不详的预感袭来。

  “你说什么?”

  烟雨冷哼道:“奴婢以为大人对公主避之不及。”

  “话是你提的。”花凋嘴角微微一挑,“烟雨,我的耐性被磨得差不多了。你该知道自己的本分,花某并非可忍任何人的恣意。”

  弦外之意,不言而喻。

  烟雨听罢倒扬起一抹慰浅浅的笑,“如果大人对那特殊之人的容忍是永远的话,婢子反倒开心。”睫毛轻颤,“身为六扇门的名捕,大人不觉得怪?依公主的性子,会乖乖听话嫁到北狄?”

  花凋不置可否,淡淡地道:“嗯。”

  烟雨不敢置信地瞪着神色漠然的他。朝夕八年,他真的对公主毫无牵挂?又或者,一直是她的小主子自作多情?掀开珠帘,一字一句地道:“大人既然这样说,婢子无话可说,好歹公主于大人相识一场,临走前,您不再见见她?”

  “相见争如不见,见了又如何?”花凋倒退一步。

  烟雨诡异地一弯唇,“大人胆怯,怕公主惊怒吗?大可不必,公主早已歇息,且就算她看到你,也再难……”说到一半,陡然低声。

  花凋越听越不对劲,一把甩开她步入内室。

  碍于君臣之仪,龙绻儿的闺房他从未进过,不过此刻情况特殊,也顾不了太多。但当他看到曾对他纠缠不休的人时,完全怔住——

  ***

  幔帐微撩,侧卧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女。

  龙绻儿——活蹦乱跳的疯丫头?

  不,不会,短短几天的功夫,她怎么变成一副形销神损的模样?就算微弱的烛光不足以照亮房间,那苍白的容颜也是这里最吓人的色泽!

  花凋不知迈动哪条腿走到近前,几乎屏息以对,生怕一个呼吸就会惊碎奄奄一息的荏弱女子。他微弯下腰,目光游移,由龙绻儿尖尖的小脸看到一层死灰,分明是活生生,何以面无血色?接着,他的视线落在更加触目惊心的地方——闷热夏季,轻罗衫易滑,那本该白皙的藕臂如今已布满烙痕!

  刹那,花凋愤怒的心燃烧到极点——凌厉地一回头,他狠狠瞪着门口的烟雨,无言的质问犀利骇人。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在深宫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做丫头的该杀!

  烟雨不躲不闪,目光灼灼,指了指花凋身后。

  花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原来在龙绻儿的丝褥下掩着一个银灰色的铁板,他迟疑地伸手去拿,但第一次没有挪动。

  原因无他,龙绻儿抱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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