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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双手反剪于背后,花凋大嚷:“就算是大理寺判刑,也得让人知道罪名吧?”他不要做冤死的孤魂野鬼!

  “雪韧,到底出什么事了?”风烛终于为花凋解困——事实上,他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做,免得日后脑袋瓜成了豆腐渣,转都转不动。

  “你问他,都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雪韧一咬牙。

  “这……天大的冤情!我……只会被人欺负,哪有干大逆不道的本事?你……你太高看我了吧!”

  “那你手上的簪子作何解释?”雪韧毫不留情地泼出一盆冷水。

  “簪子?”花凋下意识一瞅,险些俯身爬下!

  老天,那是龙绻儿借他系发的簪子!完了,他竟忘收起最重要的东西!等、等一下,只有他和龙绻儿知道簪子的事,雪韧怎么会……难不成是龙绻儿背后反咬一口?不,她完全没必要!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雪韧在诈他的实话!“噢,那是我买给老娘的簪子……呦,孝敬老娘也犯法吗?”

  “哦,你何时变得体贴了?”雪韧的指在他虎口一戳,待他发麻的刹那夺过簪子,“这个簪子带有龙纹金边,你从哪里买得到?除了皇族的女子,打造首饰的铺户根本没胆造!而且——还跟我迷糊?你敢对天发誓,说从‘锁兰苑’溜走的神秘人不是你?”以为头上插根簪子他就认不出来人了?哼,也太小觑他的势力!

  花凋僵笑两声:“你心思细过头了!我头发被你削断,乱七八糟,哪有脸进宫?”

  “慌不择路另当别论。”雪韧不为所动,松开束缚后趁势踹他一脚,“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虽然,目前不清楚晴川公主因何护你,但至少有铁打的证据!我救下她时,公主的左鬓少了一边簪子!”说着用簪子比了比,“这是套左右对称的龙风簪,龙纹的在你手中,她便只有那个凤纹的。”

  花凋咋舌,感慨道:“想不到,你对女人家的玩意儿了解得很透彻嘛!”

  此言一出,雪韧的脸“轰”的一下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不大自然地道:“这算什么出奇的?造簪子的还不都是男人?”

  “没又没说你不是男人,紧张什么?”花凋坏坏地一挑飞扬的剑眉。

  “你——”雪韧被噎在半路,懊恼地睨他,恨不得瞪穿!“现在是我质问你!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花凋当然心里有数,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他收敛起嬉笑,正色地道:“我先问你,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我——”雪韧一时无语。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能怎么办?按照朝廷的典制将花凋送到大理寺法办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把协同的案犯晴川公主一并收监?不可能,他知道那是骗鬼的!既是法里容情,他又情何以堪枉顾花凋的同僚之情?六扇门的每个兄弟对他如何,他不是不知啊……

  望着他迷茫的样子,花凋了然地抱臂而笑,“陷入困惑了是不是?还是让我告诉你,傻兄弟,做人——不可不诚,却不可不精!有些事只要不是原则上问题,你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所谓: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方为生存之道嘛!”

  “是吗?”雪韧狐疑地瞅向风烛。虽说风烛乍看上去像个火爆的蛮子,实则接触后才发现他心细如丝,洞若观火。

  较之花凋的嘻嘻哈哈,没个正经,风烛行事时常出人意料,那份沉着让雪韧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兄长。

  风烛没有否认,拍拍花凋的脑袋,微微一笑,“见仁见智,可我不否认这是一个不错的为官之道。”

  “所以……”雪韧很快地理清思路,做出结论,“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学会视而不见!当今日的一切不曾发生?”

  风烛不置可否。

  花凋咧嘴一笑,挑起大拇指,“上道!雪韧啊,你也了解兄长我的为人,我是那种谋财害命的卑鄙小人吗?”继而语气一转,启用哀兵之计,“今日若非被你追得昏天暗地,也不会阴差阳错遇到晴川公主,更不会歹命得被她要挟。总之……一言难尽。”拉扯几绺参差不齐的碎发,感伤无限,“我的情况好不到哪儿,你忍心抓我去大理寺受刑?”

  “你不该装神弄鬼吓跑菊妃、竹妃的宫女!”雪韧皱了皱秀气的两眉,为难不已。事情大了,不是他能压下的。真是,早知其中还有那么多弯绕,他就不该蹚浑水!现在倒好,骑虎难下!

  “晴川公主嘛……”花凋略略顿一下,轻描淡写道,“一个贪玩的疯丫头,她焉会允许别人欺到她头上来?两位娘娘自由得她摆平。至于小宫女,不必担心,那是锁兰苑的主人吓跑的,我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

  “锁兰苑的主人?”雪韧与风烛异口同声。

  “对啊!”花凋点点头,话中带话:“想不到吧!那个三日内由一名秀女升为贵人的奇女子,又在三旬内被皇上打入冷宫,没想到她如今厉害着呢!”

  “我只知她疯了。”风烛一敛眉,淡淡地说,“一个疯女人看到你和晴川公主没反应,却见到小宫女时发癫,怪!”

  花凋似笑非笑地一勾他的肩,“老大,你决定拆台吗?”其实,晴川公主与兰贵人之间的玄机他亦不十分明白。但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不是不放心风烛,而……

  而是直觉告诉他,龙绻儿与他的纠葛绝不会到此为止,并非指他们的协定,是说除协定以外臆测不到的吉凶。如此,还是不把兄弟牵扯进来为妙。和风烛是不打不相识,俩人搭档的一点一滴花凋记得分明,别看这家伙外表粗野,内里却重情重义。而与雪韧相识不久,花凋有时的确看不惯他的温吞多虑,然而比他小的雪韧一身傲骨,也委实令他钦佩。

  问,是关心;不问,是放心。

  他们彼此从不质疑对方的来历,相互体谅,实属难得。

  他无亲手足,即使在少林学艺之际,师兄弟四大皆空,与他的结交也无非限于同门之谊,更深的话则照不啻大师所说,融于博爱的大情大义,超脱世俗。他没那个本事看破红尘,更不可能脱离世俗羁绊。尤其一入公门,宦海浮沉,既遇到值得一交的兄弟,胜过手足,自是珍视。打死他也说不出——串串肉麻的话,不过除了老娘以外,他在乎的人便是他们!

  风烛听出弦外音,捏了捏指关节,咔咔作响,“好小子,你动什么歪注意?”

  “你不放心我?”花凋不答反问。

  风烛定定看着他,许久,一字一句道:“不准卷入六扇门,你只是你。”只要不把六扇门牵扯到朝中隐藏的危机中去,他懒得多管闲事!

  好一个“你只是你”!

  换言之,花凋的举动是死是活都与六扇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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