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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这一晚,李皓没有来电,定是婆婆、大姑或晓榆盯梢着他。她真的很想和他聊聊,很想亲口告诉他,自己的肚子里已经孕育着两人的孩子。然而只要稍一思虑,她就不得不怆然明白,即使孩子的借口勉强掩去表面的裂痕,但它仍然存在,更没有能力去化解这个致命的误会。

  第二天早上,躺在床上的燕子突然睁开眼睛眨了眨,随即快速爬起身子,一手抄起锁匙,左右套上跑错方向的拖鞋朝房门冲去!

  站在大厦一楼大堂处的信件箱前,燕子愣了一会子后,颤着手用锁匙拧开信箱……

  除了一叠早报和两张广告纸,内中什么也没有,连李皓的信也没有。

  燕子吁了一口气,慢慢关上信箱,正要转身朝电梯走去,一眼看见邮差拧着个大邮包跨进大堂大门。

  心脏立时剧跳,双腿像生了根般定着,两眼望着邮递员大步上前掏出信件逐一分派,眨也不敢眨一下。

  信箱1,没有。信箱2,有。信箱3-有 …

  信箱9——有!而且是颇大型的信封!

  燕子只觉眼前一黑!咬牙定了定心神,才颤着声朝邮递员叫:“哎……那、那信是我的。”

  捧着大信封,微颤的双脚却异常快速地朝前面移去…

  掩上家门,燕子挨在门后看了看来信地址,是婆婆家的地址!她深吸一口气,默默撕开大信封…映人眼帘的是“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泪水无声滑下!纵然知道如此局面,也难以接受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她的际遇倒霉至如此境地。看来文家的女人终归逃脱不过被男人抛弃的宿命——外公爱阿二不爱阿大;爸爸不爱阿大却不能守着阿二;她是阿大,却连未算阿二的阿二都及不上。

  呆呆望着昨晚飘动不停的淡绿色窗帘,她喃喃地说:“签吧,若不签就连人格自尊都输光了。”

  隔了好久好久,眼睛蓦然睁大,深吸一口气慢慢朝沙发走去,然后把协议书放在茶几上,慢慢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罢,气一泄,体温霎时下降,身子倦缩着偎向沙发,手无意识触及小腹,猛然记起腹中的孩子!燕子当即后悔,连忙趴向茶几,想用食指沾水把刚才签的名字擦掉。

  然烙痕已下,墨迹已干,雪白的纸张似被完全渗透,翻起页底一看,文燕二字的倒写清晰可见。

  眼泪“扑扑”掉下,滴在捂住名字的手背上,瞬间已是透心的冷。原来文家的女人不是天生异禀,只是不得不如此活着。

  窗帘又再“沙沙”扬起,飘落。

  她微扬脖子,轻轻地问:“妈是你吗?外婆呢?

  怎么不和她一块来?”

  寂静里并无回音。泪水再度溢下,好久好久之后,她硬咽地说:“你们早已猜出结局,所以特意赶来提醒我要好好活着是不是?是了,是了,就算你们不提醒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抬手擦了擦眼角,上前关了窗门,拉上帘子,把晨光一并关在外面。

  回到卧室,她搬了一张小凳子放在衣柜旁边,小心翼翼地攀着柜边把脚踏在上面。视线是够不着柜顶的,却颇熟路地朝上伸出右手在柜顶处摸啊摸的,半晌,摸着一只特小型的鞋盒子——这东西是她买鞋子送给苏苏,那小家伙把新鞋子穿走了,盒子就留在家里的。

  燕子捧着纸盒把脚慢慢朝下伸出站稳,然后把纸盒捧至床边坐下再打开。内中有一本银行存折和几张外婆、母亲和她的合照。以前怕婆婆忌讳她把刚刚离世的母亲相片带进新居,所以一直不敢放在显眼处,最后只能把它藏身衣柜顶。

  她拈着相片逐一呆呆看去,直看得眼眶浑红.方放下照片拿起母亲的存折打开一看,内中银码不多,就五万元。拿起存折轻轻捂在胸口,燕子苦笑——在她最两难的境地时,解救自己的竟然是已经身去的妈妈,不是生龙活虎地守在另一个女人床边的丈夫。

  晓楠出事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他是否仍然沉浸在哀痛之中?抑或明知她无心之失,却无法抚平刘李两家的恨意?愧对于刘家、愧对于母姐、愧对于她,夹在指责声中的他一定很难受,很难受……

  燕子长叹一声,在眼泪滴下之时迅速作深呼吸,竟然就挺过去了。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电话,拨动那一串熟悉却甚少使用的电话号码。一颗心提至嗓子眼,却在猛然跌回原处——李皓调了电话录音。

  他们从来欠缺默契和缘分。

  燕子苦笑,对着话筒哑声说:“让我猜猜你此刻在干着什么,守在晓楠身边?抑或有盛行替换了去,所以你觉得很失落?独自在路边徘徊?在酒吧发呆?

  不过无论你在做着些什么,也不会想见到我或听到我的声音是不是?”她硬咽,隔了好一阵,又说,“对了,你记着别喝酒,你扁桃体容易发炎,注定是不能喝的了……就像你对感情一样,因为太过看重,遇有向题便左右为难··一”

  “我在。“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线。

  燕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像被吓哑了一般做不得声,“你说得没错,我和盛行一起坐着守了两夜,但病房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晓楠躺着,陪伴在另一床的应该是盛行,不是我。”

  “是吗?你不甘心?”

  “不!”

  “我以为你是。”

  “我没有。”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仍是一贯的认真,“我以为自己会,然而当我走出病房时竟然没有。”

  “为什么?”

  “你会签下名字吗?”李皓突然哑声间。

  “当然。”她无意识地冷笑,“我可以不签吗?

  事已至此,我万死难辞其咎。”

  “那晚,我是怕你误会所以才瞒着你外出……”

  “原来如此。若心中无事何须隐瞒?你不是不知道我本性并不蛮横。”

  “燕子……”

  “别说了李皓!”燕子嘶声低喝,“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要在刘家、李家与我之间选择,我断言自己是要被牺牲的那一方,这本是大家都深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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