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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关门。”牧洛亭一声令下,房凌光反手关上。

  “你们是要去哪?”牧洛亭重复他的问题。

  房凌光两臂环胸。“派克屋。不行吗?”

  “什么事情办公室不能谈?”

  “奇了!你天天在派克屋谈事情,我们就不行?”房凌光声音大起来。

  牧洛亭正要反驳,襄知开口了:“牧总编。”

  低低淡淡的一声,像春雨洒在刚起的野火上,瞬间降温灭火。

  牧洛亭深吸口气。自己从未对老友真正用过上司的口吻,也自诩自制力过人,但事关襄知却屡屡失常。“对不起,你们先坐下。”

  “对不起”三字,让房凌光愕然,不由得跟随襄知坐下。这声道歉是对这小不点说的吗?姓牧的看小不点的眼光有着赧然,简直蔚为奇观,这是怎么回事?房凌光心中隐隐有什么在窜动,却说不分明。

  “你们当然可以谈公事,但这次专刊是我在做。你的优年专访呢?三篇邀稿也还没送上来,不是吗?我希望你份内的都做完再去关心别人的案子。你怎么说?”

  牧洛亭尽力说得不愠不火,房凌光脾气却没这么好控制。“到底是谁在鸡婆?!我进度落后了吗?!我哪里开天窗了吗?!我记录上有出错过吗?!”

  房凌光愈问愈大声,最后一点通真是有过,因他乱发脾气而捅出的楼子可不少,还曾在某报社掀过桌子。

  牧洛亭满含深意地看他,房凌光就短了好几分底气。“不管怎样,你少管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在牧洛亭听来大大不是滋味,他嘴抿紧要发话,襄知开口了。

  “你刚才说:‘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房凌光一滞,襄知照例没有说完全,但意思一清一一楚:你刚才可没说要去什么派克屋,不然我也不会二话不说跟你走。

  牧洛亭心中大大松口气。“要说什么我也有兴趣听,毕竟是我的专题,而且我做过的比你多得多。”

  房凌光的气又要上来,襄知说:“我有事。”便站起身。

  即便吃过这小不点的亏,房凌光下巴仍是掉了下来。牧洛亭张口又闭上,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是自己理亏,刚才那表现在她心里绝对扣分,牧洛亭没办法再坚持,只能说:

  “那下次再谈。”

  襄知点头就走了,从她平静的表情,牧洛亭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有在心里再叹。

  “他……他……”房凌光往门口指着,然后愤然甩头,“妈的!到底是我吃错药、你吃错药、还是他吃错药?!”本来他准备要来上一场口水大战,怎么三个字就把他摆平?天下还有比那小子更嚣张的新职员吗?连对两个最大头头都不买账!

  “房凌光。”

  “干嘛?”房凌光回过头来,什么时候姓牧的对他连名带姓叫了?他对牧洛亭瞪眼。

  “我希望你谨言慎行。”

  “什么?”房凌光眼睛瞪得更大。

  牧洛亭音调中透着冷硬:“不要去打扰襄知。”

  房凌光跳起身。“你说什么?!”他气得只能挤出重复的话。

  “就是她是我的人的意思。”

  房凌光眼光喷火。“什么时候美编变成你专属的?我也想用他——”

  “不行。”

  “姓牧的——”

  “离她远一点,不准缠着她,不准问她私人问题,不准对她发脾气、下命令、或做任何事情,听清楚了?”

  “你干嘛?!”房凌光一掌重重拍在牧洛亭的大桌上,“你疯啦?!”

  “没有。”牧洛亭说得斩钉截铁:“凌光,我是认真的,襄知是我的,而且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听懂了吗?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听进去就好,不准再对第二个人透露。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房凌光看进那双亮得锐利决绝的眼,完完全全呆住了。

  ***

  很难解释这种蛮不讲理的占有欲。以前的牧洛亭会说这是绝对病态,现在的他只能对自己苦笑。

  如果可能,他也想清醒过来;但如果那代表其它各种乱七八糟的感觉也要一并消失,他又舍不得。

  就像刚上一种瘾,只开个头不做到底的话,根本无心它事。

  牧洛亭今天堵人堵得很心虚,但不跟她解释清楚,晚上绝对睡不着。

  襄知一进“安心”,他就迎上去。“小知——”

  她轻摇头,脸色如常,他打住。也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他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玩。

  今天她帮孩子复习功课。这里的孩子有上正常班的,有上特殊班的,有的请家教。到了“安心”来,襄知专注于鼓励孩子跟她互动,没有特定的教材;奇异的是,本身不多话的她,竟能让在沟通方式上跟常人不同的孩子开口。

  这么多天下来,牧洛亭已经没有那种自己很没用、又占地方的感觉了。襄知做什么他就静静地听、仔细观察,她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照她的方式帮忙,多半时候孩子不会排斥他,大概是沾襄知的光。

  今天大男孩阿宁变得最沉默,脸色黑得难看;小云照旧挨着襄知坐,不时对牧洛亭瞟上一眼;小男孩山山把蠘笔排成一列,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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