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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请求祢……我请求祢……过去我不信祢,是我太自大。

  而今我求祢,将她带回我生命里,我将发誓谦卑,一世对祢谦卑……

  请求祢,我请求祢。如果神祢真的在听,我很需要那个女孩。没有她,我会枯竭,我会心灰,我将情愿冷死在祢的国度里。

  给我花露露,将我错过的带回来给我。我请求祢。

  风声呼啸,五彩经幡在黑天空飘荡。

  楚天驰恳求,祈祷着,他已经束手无策,想不到其他办法。他曾经嘲笑无数次这愚蠢的祈祷行为,如今却甘愿愚蠢地跪在雪地里祈祷,只为了找回她。

  不知道这样跪了多久,忽然他闻到烟草燃烧的气味。

  睁眼,看见之前那栋破屋的隔壁房,从窗口,不断飘出白烟。

  他起身,走过去,朝窗里望,里头烟气袅袅,一盏煤油灯吐着微弱的光。一群脏兮兮的小朋友,挤在屋里。正笑嘻嘻看着躺在床上的同伴,那是个约莫十二岁的男孩。男孩掀高上衣,露出肚脐,有个女人,背对楚天驰,一身紫衣裙,坐在床畔。

  女人长发如瀑,在煤油灯的光影中黑亮。她操着尼泊尔话,拿着木制仿温灸器的装置,一边填烟草,点燃后,放在男孩肚脐。然后她叽叽咕咕讲一大串话,孩子们笑闹地挤来推去,兴奋地看女人为男孩熏肚子。她熏了肚脐一会儿,移动灸器,去熏男孩身上其他穴点。

  花露露?

  楚天驰震惊着,她学着他曾经为她做过的,她替当脚夫的小孩们温灸。她腕间,还戴着跟纤秀手腕不搭的男表。

  他倒抽口气,用力拍窗栏。

  他的花露露,转过身,看见他了。

  她惊讶得,灸器掉了,正在温灸的男孩躲开,吓得哇哇叫。

  花露露呆望着窗外的男人,一脸的不敢相信。直到他对她笑,他忽然双手合十,朝她一鞠躬,低喊——

  “Na Ma Si De……”

  花露露笑了,但眼眶立刻红透。

  楚天驰也是,他鼻酸,眼睛热了。

  花露露冲出屋外,扑进他怀里,他立刻紧紧抱住,紧得两人都快没办法呼吸了。

  小孩们全冲出来看,围着他们哇哇叫。

  他不冷了,他好暖好暖。

  他们拥抱着,在风雪中,在山城的破村落,也幸福洋溢呢!

  花露露埋在他胸口,嗅着不曾遗忘的,属于他的气味,她感到自己好完整,在他怀里又哭又笑,太开心。

  雪敲打屋檐,风扑打窗户,楚天驰跟花露露躲在房里说悄悄话。一盏小吊灯摇啊摇,橘光,在他们身上流丽。他们光着身体,也不觉得冷。刚刚热烈缠绵过,还温存着,赖在一起,窝在被窝里,舍不得分开。

  她黑发丝袅袅依依,缠绕着他的胸膛,和他古铜色皮肤,交织成暧昧风景。

  整个夜晚,他们吻了又吻,亲了又亲,抱来抱去,床褥都弄绉了,可是怎么都要不够,筋疲力竭了,精神却很亢奋,他们不肯睡,外头风雪激烈,屋内,他们讲悄悄话,一直说话。

  “你怎么知道要灸哪些穴道?”他问,看她替孩子们温灸,穴点找得很准。“是我师父教你的?”

  “才不是,他跟我妈忙着到处去流浪,才懒得管我。”花露露侧躺,手环着他胸膛,腿夹着他的腰,二十岁了,抱他的方式仍像个爱撒娇的女孩,熊抱着,紧紧地。她说:“我就是知道要灸哪……”

  “你偷学我的?”

  她哈哈笑。“我哪里那么认真,应该说……”柔软的手指,在他胸膛弹钢琴。“嗯,应该说我的身体记住了,印象中,你好像有替我灸过那几个地方……”

  是啊,分开前几天,缠绵后,他彻夜替她按摩跟温灸。

  当时她睡着了,多奇妙,日后,她身体竟然记住了,那些穴道,把秘密告诉主人了,她享受过他的温暖,来到这偏僻地,又将温暖给予这里的贫儿。

  爱是这样不断流转的吗?

  “你知道吗?我开始相信,这世上有一个神。”

  她哈哈笑。“那你真的改变很多喔。”

  他告诉她这一路找她找得多辛苦,然后不厌其烦地,一直跟她讲,他这两年做了些什么,有多想她。

  她也抢着说,她又多常为他祈祷,遥寄祝福。

  而且她一直相信,他们会再相逢。

  话题断断续续,不知不觉,说到天亮,风雪停歇,雾气迷离。

  “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候了。”

  花露露裹了毯子,趴到桌前,瞧着窗外风景。

  楚天驰抓了另一条白毯,披在身上,过去搂住她的腰。

  他和她一起偎在窗前看风景,空气太清新,天地间,所有颜色都显得更艳丽。蓝屋檐,覆白雪。屋前泥土,全让白雪占领。树尖顶了雪帽,大地亮白,静默着,而远处,一座巨大的雪山,庄严地横亘着。

  他们挤在窗玻璃前,脸偎着脸,看风景。

  花露露朝窗户呵一口气,在玻璃上,呵出一圈白雾。

  楚天驰也学她呵一口气,在她的白雾旁,呵出另一团。

  花露露在她的那团雾上画一只小狗。

  “像不像帅帅?”她问。

  楚天驰在她的小狗旁,画上一朵花。

  “像不像你?”

  他们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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