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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君回避他的视线,径自转身离开,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怅然。

  “不必……对我这么温柔。”不爱她,再多的温柔呵护,只是枉然。

  方笙凝视她离去背影,她行过处,花朵摇曳。一缕纤红,无限风情,渐被弥漫的雾气吞噬。她走后,方笙垂眸,肃然思索起来。是什么令她体温骤升?

  ***

  醉芳楼艳冠京城,白日披院里姑娘们懒懒睡去。

  艳阳映照后花苑,一群小孩正争先恐后玩着秋千,女孩在秋千上荡,男孩子们争先恐后抢着帮她推秋千,一群孩子们哈哈大笑,唱着滥情的诗。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秋千晃得好高,小女孩兴奋尖叫。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花苑里,孩子们嬉闹。

  沿着布满青苔的阶梯,草色人帘。高台上厢房门扉开敞,展云飞倚在虎皮垫上,懒洋洋地斜靠椅背。天热,他没系上腰带,敞着衫,袒露黝黑结实的胸膛。

  他的随性,与坐于案前,衣着华丽,举止雍雅的男子宛如天壤地别。

  那男子频频皱眉,局促不安,语带责备。“这种地方?”他恼怒,用一种很压抑的声音抗议。“我不是已经安排好你的住处?为什么又搬进这里?!”妓院,堕落的下三滥地方。

  “王爷。”展云飞黑眸闪烁有趣的狡光,身子传向案前,嗓音慵懒。“相信你本就明白,展云飞不适合你供的高贵地方。”他好笑地看硕王爷恼怒地扇扇风,案上的水杯,他一口也没敢碰,仿佛这里连水都是脏的。

  硕王爷绷着脸提醒他。“你出身卑微,我们王府待你不薄,你大可不必再回这种地方,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你——”

  “你甭跟我废话。”展云飞脸色骤变,扬眉。“我住哪是我的事,这段时间你押的囚犯,全送上天京。你还跟我啰嗦什么?我没兴趣跟你唱高调。”

  王爷脸色更难看了。“我是为你好。当初你为了一个低贱的妓,把我侄子杀了,若非爱才——”

  “砰”的一声,展云飞掀了桌,满桌碗盘摔个粉碎,王爷骇得刷白了脸。

  “妓女怎样?”展云飞昂起下巴质问王爷。“妓女也是人!”展云飞咆哮。“你侄子把人家打得浑身是伤,他该死!”

  王爷摸摸鼻子起身,鄙夷地低头挥去袍上灰尘。

  “这世上正是有那些作奸犯科、不懂得洁身自爱的人,才会这么混乱。为那种人叫屈,值得吗?”他正色对展云飞道。“在我眼中,那种自甘堕落的人,就不必当人看,全都该消灭。”他昂首瞪着展云飞。“当初我爹可怜你,收你在王府,给你身份名望地位,我希望你别糟蹋他对你的美意。”

  “硕王爷——”展云飞寒着脸。“我留在王府凭的是一身本事,你少跟我提什么恩啊情地,真笑掉大牙!”

  “哼!”硕爷冷笑。“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不高兴?”展云飞也笑。“您大不了把白符撕了,由着我呜呼哀哉。”他眼色一暗,忽而仰头大笑。“可是你不敢。”他坐着,抓了一旁酒坛子灌一大口,抹抹嘴满不在乎地望着仁立面前、铁青着脸的硕王爷。“我说您还不是普通的孬,明明恨我恨得牙痒痒地,却还是舍不得杀我,得靠我帮着给您撑腰。”他嘲讽地斜脸瞧他。“真难为你这么高贵,还得站着和我这个小小贱民说话。”

  “展云飞!”硕王爷咬牙。“你以为我不敢撕白符,你真以为我没你不行?”

  展云飞笑着朝他直嚷。“你尽管撕啊!”

  硕王爷气得满脸通红,不,不能撕。现下只有展云飞能对付“梦中身”。展云飞一回来,百罗门便收敛不少,这是事实。可恨是他得又开始经历十年前的噩梦,和一头不受控制野蛮的兽周旋,这令他厌恶。

  “你尽管猖狂!”王爷转身斜脸瞪他。“总有一日,你会自食恶果。”他大步离开。

  “我候着哪!”展云飞对着那气呼呼的背影高叫,随即又笑得倒地。他索性躺着,侧脸凝视帘外,花苑里小女孩的秋千荡得好高,孩子们尖叫嘻笑。满院红花怒放,艳得像一次高×。

  展云飞黑发技面,黝黑锐利的眼眸缓缓合起。想起一冽红影,想起彤爱君跨骑在他身上,狂荡地对他艳笑……想起她,他胸腔绷紧,欲望高涨,天气瞬间燥热难耐,斜斜映入房里的日光,在他脸上偷移,缓而热地爬行。

  那张狂放不羁的脸,随着风吹帘子的暗影和日光,忽明忽暗,说不出地诡谲。

  花苑里孩子们还在唱那首词,齐声笑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展云飞懒懒地掀开眼皮,眸色慵懒昏沉。抬手摸上酒坛,他低声续唱下阙词——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他眼色闪烁,表情微醺。“笑见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天涯何处无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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