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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她对着爱君咆哮:“你来干嘛,你又想杀他,你甭想,滚出去。滚出去!”

  青铭急嚷:“娘、娘!”他这一急又猛咳猛喘。彤母惊得坐回床前,拍着儿子的背。一边急哭着朝爱君嚷嚷:“你看他,你是想害死他是不?你还不走?!”

  爱君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母亲惶恐的啜泣。

  这毕竟不是梦,这是残酷人生。爱君萧瑟地遁入黑夜。

  “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她轻叹,凄冷的嗓音在夜里回荡。

  ***

  展云飞说的话是真的吗?

  中堂里,方笙召集了他最珍视的三名部下,研讨夺取锁元盒之事。

  彤爱君凝视着她自小便崇拜景仰的男人,他俊美的脸庞永远像梦一样遥远。她心不在焉听着方笙拟计划。

  然后,方笙忽然侧过脸来望住爱君。

  “那么……按着破阵势推敲,锁元盒应该就藏匿在阵中几个厢房内。爱君,就拜托你潜入偷取,只要记牢口诀里几个埋设机关的方位,应该没有危险。‘隙中驹’、‘石中火’会在外头接应你。”

  爱君往后靠进椅背,双眸盯住方笙。

  “师父,练斩情鞭会失去生育力么?”她眼睛一瞬也不瞬注视他。“而且,多活不过三十。”

  方笙听了,神色从容,还露出一抹笑。

  “你想,我会让你去练这么可怕的武功吗?你听谁说的?”

  爱君凝视方笙,像是要望进他心海深处。方笙神秘深邃的一对眼也牢牢地迎视她目光。他清俊的脸,一如往常,平静温柔,遥远淡然。

  爱君忽然起身,取走破阵的路观图,旋身就走。

  “你知道不论真相如何,我都会为你卖命。”爱君冷冷地抛下这句。

  方笙追出去,揽住她手臂,将彤爱君转过身来面对他。

  “爱君。”他温柔地喊她。“你有心事?”像往常一样双手温柔地按住她纤瘦的肩膀。“你看来很疲倦。”

  方笙的手就按在她雪白裸肩上,爱君皱眉,他的手没有展云飞的温暖。不知何故,他的碰触没有以往她想像中的甜蜜。爱君心惊,不是一直爱着方笙吗?不是羡慕柳晴吗?怎么……

  方笙叹息。“我听说了你娘的事,她护子心切,肯定伤了你的心……”他替她难过,他将爱君憔悴的身子轻轻圈人怀中,无声地给予安慰。

  爱君没有反抗,她被动的贴靠方笙胸前。她想着,展云飞的胸膛比他宽,展云飞的怀抱炙热温暖、充满力量,而方笙……方笙的……好疏离,他的怀抱好疏离、好陌生……矛盾混乱的思绪冲击着爱君。她原以为自己会悸动热情地回拥方笙,她曾想过千万遍被方笙抱着的感觉。

  可是当梦中想望的事真临到头来,她竟呆愣得似个木头。没有热情、没有欢喜,只是不断地想到方笙和展云飞的不同,怎么回事?

  方笙的拥抱没有给她温暖,反而令她意识到他的遥远。

  爱君的沉默和冷漠,令方笙有些尴尬地放开她。

  然后她说:“我会帮你夺回锁元盒。”

  爱君转头就走。她爱的是这个男人吗?爱君无限惆怅为什么她的身体对他的拥抱却这么陌生冷淡?难道自己变了?

  方笙凝视爱君的背影,他一直知道爱君对他的爱慕,所以也一直小心处理他们的关系,今夜,他忽然意识到,她变了。

  方笙没有松了口气的表情,反而凝起了眉——是什么改变了她?

  ***

  天晴,艳阳笼罩,竟下起细密的太阳雨。

  展云飞被王爷请至王府,商讨下一批押解的犯人。

  硕王爷仪态雍雅端坐黑檀矮几前,手持羽白罗扇,唇边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整个下午他都是这副愉悦表情。

  展云飞斜倚软榻,懒洋洋地检阅押犯路线,他抬起浓眉瞄王爷一眼。“真难得,面对我,你也有这样好心情。”

  “展云飞——”硕王爷扔了扇子,倾身,双眸炯亮地瞪住他。“我心情好当然不是因为你。”他笑得好不得意。“你马上就会知道,你主子我有多聪明。”

  “哦?”展云飞一口饮尽杯中酒。“你聪明?这可真罕见了。”

  硕王爷脸色微变。“你非把气氛搞僵是不?”

  “呵呵呵!”展云飞只是见不得他得意的滑稽样。他沉声纠正硕王爷。“你请我办事,我可没认主子,王爷不要自作多情。”

  硕王爷瞪着展云飞躺回榻上。“你脾气硬,我不跟你计较。”

  展云飞忽然缄默,凝视窗外。“前院挺热闹的。”他听见侍卫喧哗,狼犬呼啸。

  硕王爷露出得意的表情。“听说方笙已夺得胎明珠,‘石中火’更帮他寻得破阵势。”

  “哦?”展云飞深思。“这么说,下一个目标正是锁元盒。”

  “没错,唯有胎明珠方可解锁元盒,但没有破阵势,谁也难进王府夺物。”

  展云飞打量硕王爷,他容光焕发,喜气洋洋,一点也没受影响,反而异常兴奋。

  硕王爷兴味盎然的取用几上点心。“展云飞,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向你证明,我,硕王爷不只有钱有势,还有头脑。”他双眸炯亮,低声道。“‘石中人’觅得的那纸破阵势是假的,谁来王府偷东西谁就死定了。重重机关非撕裂他们不可。这回,我要斗死方笙。”硕王爷优雅地拿金帕抹抹嘴。“你说,我这招聪不聪明?”

  展云飞敛容。“聪明、很聪明。”他声音低沉,眼神瞬间黝暗。彤爱君,千万不要是她来,展云飞心悸地想。他执杯饮干烈酒,吞人腥辣的酒,五脏六腑全热了。听得王爷又说——

  “百密就怕一疏,所以……”他忽然打住话儿,眼睛闪烁狡光,心里仿佛为某种诡计自得其乐。

  展云飞静静将琥珀色酒液倾注杯中,此时来人在堂外通报。

  “禀王爷,百罗门‘梦中身’突破阵局,身受重伤,属下们正积极围捕。”

  “看来猫已入网。”王爷冷笑。“好个‘梦中身’,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条命可以死。”硕王爷向外咆道。“通报下去,谁提她人头来,重重有赏。王府各通道关闭,绝不能让她溜了。”

  展云飞缓缓将酒注满,一口干了,掷杯起身就往外走。

  王爷喊住他。“你干嘛?”

  展云飞停步,斜着脸回道:“我去抓猫来领赏。”

  硕王爷大笑。“当然少不得你——”他深思。“也好,彤爱君生死不明,大意不得,你去吧!”

  踏人喧闹花苑,展云飞仰头深深呼息。

  那是一种浓而腥甜的味道,杀戮生涯,常沐浴在血海中。只是这次,他搜寻的,是一个女人的血。

  展云飞穿越人潮,血隐约在空气中浮荡。越接近目标物,他的脚步越发沉重,身体越是绷紧,像是将发怒的兽,随时爆发致命的狙击。

  步往幽密的暗廊深处,血的味道越浓,像妖艳的花释放浓郁的香,只是这香带着浓浓腥味。他知道,她在流血;他想像她正躲在某个暗处看着自己大量失血……展云飞胸腔蓦地抽紧,愤怒及沮丧揪紧他心房。

  他先众人一步觅到她遗下的血迹,追击出她藏匿的方向。那是一条蜿蜒怵目惊心的红,在晦暗地板,蜿蜒人一间房,展云飞推开房门,木门发出沉重的声响,一线光跟着透人,细尘在那束光中飞舞。

  狭小阴暗的房间,血迹停在一只古老巨大的抽制壁柜前。

  壁柜足可藏身至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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