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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怎么没有?他一听交响乐就睡觉。”

  “什么时候你成了拥邵派?”

  “今晚开始!”灵珊瞪着灵珍,叹了口长气。

  “灵珍,韦鹏飞就那么可怕吗?”

  “我不知道。”灵珍困惑的蹙起眉。“我只是觉得不妥当,他──和他那个坏脾气的女儿,反正都不妥当。灵珊,你听我的,我并不是要你和他绝交,只要你和他保持距离──”

  “好,”灵珊咬咬牙“我听你的!”

  “那么,耶诞节怎么说?”

  “有什么怎么说?也听你的!”

  灵珍松了一口气,笑着抚摩灵珊的手背。

  “这才是个好妹妹呢!”

  灵珊看了灵珍一眼。“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她说。

  “当然,”灵珍接口:“这是我们姐妹间的秘密,而且,说它干什么?我猜,三个月以后,这件事对你而言,就会变成过去式,就像当初,阿江和我的事一样。”

  灵珊丢下手里的指甲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去,往床上一躺,她也用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心里却低低的说了句:“那可不见得。”话是这么说,灵珊如果不受灵珍这篇话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从小,灵珊和灵珍间,就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密和了解,灵珊对这个姐姐,不止爱,而且敬。对她所说的话,也都相当信服。因而,灵珍对韦鹏飞的那些批评,很快的就深种到灵珊的内心深处去了,使她苦恼,使她不安,使她充满了矛盾和怀疑。

  这是个星期六的下午,灵珊又待在韦家。韦鹏飞近来几乎天天一下班就回家,他回绝了那些不必要的应酬,戒掉了去酒家的习惯,甚至,他在家里都难得喝一杯酒。他对灵珊说:“让我为你重新活过!你不会喜欢一个醉醺醺的爱人,我想戒掉酒,我要永远清醒──来欣赏你的美好!”

  爱人们的句子总是甜蜜的,总是温馨的,总是醉人的。灵珊在一种矛盾的痛楚中,去倾听这些言语,心里却反复的自问着:“他是危险的吗?他是神秘的吗?他是不妥当的吗?”

  这天午后,因为是星期六,灵珊没有课。韦鹏飞的工厂却在加班,他没回来,只和灵珊通了个电话:

  “别离开我家,我在六点以前赶回来,请你吃晚饭!”

  “今天是周末,”她说:“怎么知道我没别的约会?一定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他默然片刻,说:“我不管你有没有约会,我反正六点以前赶回来,等不等我,都随你便!如果你不等我──”

  “怎么呢?”她问。“我就不吃晚饭!”他撒赖的说,口气像楚楚。

  他挂断了电话,她呆坐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怔。心想,他倒是个厉害的角色,他知道如何去攻入她最软弱的一环。叹口气,她望着楚楚,楚楚正在写功课,这孩子和她的父亲一样,变了很多很多,虽然,偶尔她还是会大闹大叫的发脾气,但,大部份时间,她都乖巧而顺从,尤其是在灵珊面前。

  “阿姨,我的铅笔断啦!”楚楚说。

  “铅笔刀呢?”灵珊打开她的铅笔盒,找不到刀。

  “不见哩!”

  “你总是弄丢东西!阿香呢?去叫阿香找把铅笔刀来!去!”

  “阿香买面包去哩!”

  “哦。”她站起身来,想找把铅笔刀。

  “爸爸书房里有。”灵珊走进了韦鹏飞的书房,她几乎没有来过这个房间,房子不大,靠窗放着一张很大的书桌,桌上有笔筒、便条笺、镇尺、钉书机──靠墙有一排书架,里面陈列的大部份都是些锻造方面的工具书,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居然也有好多文学书籍,都是些小说;有纪德全套的作品,有屠格涅夫的,还有汉明威和雷马克的。她走到书桌前面,在笔筒里找到了铅笔刀,正要退出这间书房,她脑子里猛然响起灵珍的话:

  “你对他了解多少?又认识多少?”

  她回到书桌前面,带着些儿犯罪感,她轻轻的拉开了书桌中间的抽屉,里面零乱的放着些图表、名片、回纹针、三角尺、仪器盒等杂物,她翻了翻,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都没有。她再拉开书桌旁边的抽屉,那儿有一排四个抽屉,第一个抽屉里全是各种“扳手设计图”,什么“活动扳手”、“水管扳手”、“混合扳手”──看得她眼花撩乱。她打开第二个抽屉,全是“套筒设计图”,她索然无味,再打开第三个抽屉,竟是“钳子设计图”!她关好抽屉,心想,这个韦鹏飞并没有什么难以了解之处,他不过是个高等“打铁匠”而已,专门制造各种铁器!想着,她就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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