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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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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她本不是一个喜于落泪的女子,但自在载皓身上寻获长久以来所追求的挚爱之后,泪水便好似突然丰沛起来,就像此刻才题好诗,眼前就已经又是一片迷蒙。 那天夜里,载皓难得的没过来与她共进晚膳,反而在夜已深沉之后,才嘱人送来一壶温酒。 “我要的画呢?”随后进入她房内的载皓出口便问。 邑尘默默的将画交到了他的手中,载皓展口一看,不禁为之动容。 “邑尘,果然只有你明白我心灵深处的感受,来,陪我喝几杯。” 邑尘坐下来帮他倒了酒之后,却依然不言不语,也不动杯子。 “邑尘?” “这酒若是离别酒,那邑尘就不喝。” 载皓目光一凛,遂也放下了酒杯。“你知道我今晚在那里用晚餐吗?” “我等着你说给我听。” “君大学士府中。”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邑尘已经听明了所有的言外之意。“门当户对,恭喜……贝勒爷了。”刹那间他们好像变成了陌路,怎么会这样呢? “邑尘,男子三妻四妾,例属平常,载皓虽钟情于你,仍无法免俗:况且阿玛近日频催我将你交付刑部,我若要保你,唯有尽快将你纳为侍妾,所以与君家千金的婚事,必也得加紧进行才成。” “你说什么?”邑尘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全出自于深爱的人之口,侍妾?娶妻?他怎能如此污蔑他们之间的情感? “我相信你都已经听明白了。”载皓一副事属平常、完全无庸再多加解释的模样。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间你。”邑尘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什么事?” “当初对上海租界执法单位施压,执意要引渡邹容北上的人是谁?” “是我,”载皓一口坦承道:“郑信祥没有查错人,可惜的是他后来找错了人。” “为什么?”邑尘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沉溺于梦境的假象中。 “为什么要执意引渡邹容出租界?”他望着她苍白的脸庞说:“你以为乱党之中,谁长长我的眼中钉?像郑信祥、韦如意那种血气方刚、勇气可嘉,成事却绝对不足的人吗?”载皓的唇边浮现出一抹冷笑道:“不,这些人只会令我心烦,对我却绝对无法构成威胁,真正令我觉得刺眼的是孙文,是邹容这种思想周密、言之有物、文笔尖锐的人,枪炮弹菜的力量都有限,思想主义的影响却无穷,这种人才万万留不得,必得诛之而后快。” “你!”邑尘已经无法再安坐于椅上,她迅速起身道:“如今日、俄两国正在我东北如火如荼的展开激战,美好河山及我骨肉同胞,均沦为如狼似虎的两国野心的战场和鱼肉,载皓,”她冲过来拉起他的手激动的说:“清廷尚有多少醉生梦死的贪官污吏我不管,我只管聪明如你者,为何还看不到所谓“大清帝国”,已将近亡国的边缘?若再任由腐败的它领打下去,难保我堂堂大国不会遭致瓜分灭种的悲惨结果。” “邑尘,你听我说,”载皓露出难得的耐性,侧身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说:“日俄两国交战,的确已给了朝廷莫大的震撼与启示,在这场我们宣布中立的战争中,大家看到的是扶桑小国维新立宪后的惊人成就,正式行宪仅五年,就已具备和帝俄这一大国火并的能力,甚至若不出我所料,还应有可能打赢这场哦争, 你知道吗?其实现在朝廷已在秘密进行立宪的准备,打算最迟于明年便要正式宣告全国,力图振兴,”说到这里,他已是一脸兴奋,“所以你根本就不要再参加什么兴中会,什么乱党了,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帝国,老百性惯有一位天子在上,以便万民崇拜仰赖,因此革命绝比不上立宪来得实在,邑尘,许我为妾,我保证让你成为我背后的“军师”,除了无法给予你“正妻”的头衔之外,其余的一切,我都愿与你分享。” “你刚刚说王爷直催着你把我交付刑部?”苍白着一张脸的邑尘答非所问的说:“是想要杀鸡做猴,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意欲谋刺朝廷红人的下场吧?” “是啊,但只要你让我收起来当小妾,这一切便都不成问题,反而还可让天下人见识到我载皓收买人心,尊反为正的能力。” 邑尘至此终于有自己所面对的,完全是个陌生人的感觉,时穷节方现,看来在最根本的原则上,他们的观念是永远都无法相通的了。 “除了我是革命党员之外,你好像还忘了我有另一个身分。” “什么?”戎皓不解的问道。 “我还是韦如意三哥的未婚妻。” 载皓的双眸霎时闪过一道敌意。“我不相信你对他的爱会深过与我之问的情意。” 邑尘俯视着他,知道他的自信全缘自于自己的臣服,在爱情的世界中,她的确是输了,彻彻底底的抬给了载皓。 古人说:“棋逢对手。”其实,渴望得一势均力敌之对手的,又何止是下棋的人呢?战场上如是,情场上恐怕更如是吧, 以前和顺心论情,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至于那“一点点”究竟是什么?在遇到载皓之前,她却也还是一直懵懵懂懂的,顶多在舒园月夜后,心中偶尔会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但现在她却已完全明白,只可叹造化弄人,了然之后所必须面对的,却是无法圆满,注定破碎的结局。 她肯定是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与心境了,但她也绝对无法屈就于载皓的安排,现在她也终于认清,在情爱的领域中,她才是一个最苛求完美的人。 得不到载皓,她再也不会接受其他的男子,而得不到完整的载皓,她亦宁可失去所有。 于是邑尘平静的抽回了她的手,并坐回椅上,隔着一张桌面跟载皓说:“明早我会准备好。” “你答应了?”载皓难掩兴奋之情的问。 邑尘径自斟酒连喝三杯,看得载皓诧异万分的惊呼:“邑尘!” “载皓,这三杯酒一敬你对我的浓情盛意,二记我们的聚散离合,三则表明我的心志,”她忽觉脑门一阵晕眩昏重,但仍硬撑着把话给说完。“明天一早,我即随你……赴……刑部……” 在眼前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见到了载皓一脸的悲绝? 第十章 婴儿的啼哭声?这里是哪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呢? “宣儿乖,宣儿别哭,乖乖别哭,别吵了你尘姨。” 那哄劝声又轻又柔的,不但立刻哄停哭泣的婴儿,也让邑尘心思沉静,再度坠入梦乡中。 也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她才真正的醒听过来,但触目所及,只觉窗明几净,却不是她住惯了的翠云阁,这哀是什么地方? “小婶婶,里头那位姑娘是谁?”她听见外间一个爽朗的男声问道。 “是我一位朋友。” “她生了什么病吗?不然为何已整整睡了十来个小时,还不见醒来的迹象?” 伴着几声悦耳的轻笑,那女听答道:“她没病,只是不慎连喝三杯加了分量昏睡药粉的酒而已。” “畦,这么厉害,瞧她长得那么漂亮,不会是被人下药陷害的吧?那及时救了她的英雄又是谁呢?” “关宇,想像力别那么丰富成不成?咦?你跟人约的时间不已经到了吗?还不快去,晚了就搭不上船啰。” “对对对,”那男人显然一阵慌乱的说:“那我走了,小婶婶,中秋记得带小宣回家,爹娘都惦记着紧呢,哦,对,再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就走,下药的人到底是谁嘛?” “就是你口中的‘英雄’啊,下药让她昏睡,凑巧是他自以为可以救她的办法,好了,这故事说来话长,下回见面再说给你听,这趟南下可别只顾着游山玩水,忘了学堂勘察水利工程的功课,回来时若答不出你小叔叔考你的问题,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 “知道了,小婶婶,中秋家里见。” 邑尘认出那个女听来了,不就是曾经给予她许多帮忙照应的——“咦?你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呀!”进来探视她的人,果然是湘青。“关浩说你过年就该醒了,害得我直操心到现在,醒来就好,正巧赶得上用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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