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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端着六色清淡小菜的载皓听然来到跟前,令抬起头来痴望着他的邑尘顿生隔世之感。

  “谢谢你放了她们。”好半天之后她才说。

  载皓先把托盘放下,再拖了把凳子坐到床前来。“剌客既仅为你一人,又何来的“她们”?”他轻描淡写的应道。

  邑尘双眸一凝,坚持问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我么妹未出嫁前所住的闺房——翠云阁里。”

  “不,我是问你我以何种身分留在这里?”

  “养伤之人。”

  “载皓!”

  “就算是即将被砍头的人,如果身受重惕,也得养好了伤之后,再绑赴刑场,所以,现在你只是个受了重伤,在此疗养的人,记清楚了。”

  从刚才进房里后到现在,他的表情便一径冷漠着,让邑尘空怀满腔情愫,却完全无处可以宣泄,只好也收敛起所有的热倩,在他端起稀饭意欲喂她时说:“你帮我拖张凳子来放在上头即可,我自己可以吃。”

  “要逞强也不急在这一时,待会儿拿不住汤匙,或者打翻了碗盘,可不是又要麻烦小兰来收抬?她已经照顾了你两天两夜,连自己的两个小孩都暂且放下不管了,你好意思再麻烦她吗?”

  这个载皓是完全陌生的,邑尘望着他,连在伤口最痛时都不曾掉落的泪水,如今却全涌进眼眶,使她不得不在咬紧下唇并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后,方得以勉强开口道:“我不饿,不想吃了。”

  载皓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舍,但口气却依旧冷硬。“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你们这些所谓的革命党人,不是一向都最以自己百折不挠的意志及坚忍的个性为荣的吗?”

  “我已经说过我不想吃、不要吃了,你又何必一再的羞辱我?”

  “羞辱?”载皓冷笑道:“你贺大小姐知道什么叫做羞辱吗?不过是三、两句话你就承受不住了,难怪卧底行动会失败。”

  “载皓——”邑尘伸出手来,想求他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恐怕两人都会承受不起啊。

  但载皓却把碗一搁后,便奋身而起,同时避开了她求情的手势说:“不,你根本不知道羞辱为何物,堂堂一位统率千军的将领,竟任由一名乱党女子潜伏在身旁,不但浑然不觉她身分神秘,反而还相信她对自己有真情,那才叫做羞辱,你明白了吗?”

  他非但不提自己对她有意,甚至还一口否决了她所付出的真情。邑尘扬起头来瞪视着他,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他其实言不由衷的蛛丝马迹,但四目交接,相互凝视良久,她在他眼中却依然寻不到丝毫的温暖。

  “我明白了,贝勒爷。”最后邑尘便在低下头去的同时轻声应道。

  这回换载皓想说些什么,但手才伸出一半,就又毅然抽回,然后撩起棉袍下摆,转身大踏步离去。

  “谢谢你,格格。”邑尘颇倪得过意不去的说。

  “谢什么,还有啊,我跟朋友之间,向来是免了世俗客气那一套的,叫我湘青就好,什么格格、额驸的,每每叫得我和关浩浑身不自在,除非你不想拿我当朋友。”

  邑尘望着湘青俐落的收抬碗盘,不胜感激的说:“但你尚在坐月子当中,我却劳你来喂我吃饭,其贾我右手无碍,早就跟载皓,不,早就跟贝勒爷说我自己可以吃的了。”

  “生孩子嘛,又不是生病,早该下床来走走了,关浩也这么说啊,只是娘都不准!”收抬好东西后,湘青折回到床旁道:“我知道你右手无碍,但你昏睡了两天,靠的全是针气,其实浑身早已没了体力,对不对?恐怕连舀一口稀饭吃都没办法,至于二哥……”她叹口气说:“他的脾气向来硬得气人,你又何必跟他计较。”

  “湘青姊姊,我……”邑尘真怕这个只要一提及载皓,便忍不住泫然欲泣的自己。

  “邑尘,养伤的人最不宜情绪翻腾,”湘青知道在她激动的此刻,自己也不适合再说些什么。“别想大多,你休息一下吧,我还得把你终于肯吃点东西的事情,报告给我那二哥知道呢!”

  “他……还会开心我的饥寒吗?”

  湘青摇摇头叹道:“没见过你们两个这么会互相赌气的人,你知道打从傍晚劝不动你进食开始,他便也滴水粒米未进吗?再加上他为了照顾你,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了,我实在怕他会撑不下去,才坚持要过来着看你,好歹也劝你喝点稀饭,补补元气。”

  邑尘闻言不禁瞪大眼睛。“照顾我……但载皓他说是小兰姊不眠不休看顾了我两天两夜,怎么会是……”

  “我刚才不已经跟你说过我二哥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硬吗?连爹得知你意欲谋刺他,坚持要将你关进府内的小牢房,二哥都敢抗命力争了,坦白说,邑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你面前来时,他反而要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还硬要小兰谎称这两天照顾你的全是她。”

  “王爷知道我?”

  “如果不是爹凑巧回府,知道了这件事,外头也不必加锁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时,二哥胆战心惊,你终于醒过来了,他却又必须开始为一侍养好伤后,应该要如何处置你而大伤脑筋。”湘青又摇头了。“看在这林林总绉的份上,邑尘,你就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吧!”

  “湘青姊姊,”邑尘在愣了一下后,急忙唤住已端起托盘,意欲离开的湘青。“我如今已俨然是府里的重犯,是差点要了载皓性命的刺客,难道你不怕我?”

  湘青脸上绽放出一朵了然的笑靥道:“怕什么?怕一个帮二哥捱了真刺客一刀的假刺客?况且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和二哥一向与刺客特别有缘哩。”

  邑尘还想多问这位温婉动人,端庄秀屁的少妇几个问题,她却已经翩然离去了。

  星夜寂然,一直闭目假寐的邑尘终于等到了她所期待的脚步声。

  来人悄立于床旁,半晌之后,仿佛才终于忍不住的蹲下身来,轻抚她柔腻的面颊,并为她拂开散落下来的发丝。

  那轻柔的动作引得邑尘一阵心酸,于是在他想要起身离开之际,她立刻不顾疼痛的伸出仍然酸麻无力的左手,死命的扯住他的袖口。

  “别走。”

  虽是轻轻的动作,短短的两个字,仍令载皓浑身一震,可是他却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依旧想狠下心来起身。

  “不,载皓,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别走,我求求你别走。”

  载皓闭上眼睛,紧咬牙关,明知道只要他轻轻的抽身,她就绝对没有办法拉住他,但留住他的,又哪里是她软弱无力的纤纤玉指,根本就是她千丝万缕的柔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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