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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见邑尘已准备要离去的样子,如意这才想到自己对她的近况仍一无所知,不禁急道:“邑尘,你要到哪里去?”

  “回我当差的地方去啊。”她刻意装出轻松的样子来说。

  “你当差的地方?”如意这才又注意到邑尘的一身男装打扮。“别只顾着说我的事,还没问清楚你最近一连串奇怪的举动与行踪哩,百香姊也是一问三不知的。邑尘,这阵子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我三哥他知道吗?”

  “我自己的事,干嘛样样都让你三哥知道。”连邑尘自己都被这冲口而出的回答给震慑住了,连忙打圆场的说:“呃,我是说,顺心与我彼此信任,无论对方在做什么,自己知不知道,应该都无损于我们之间的默契与信赖。”

  “但他说你有好一阵没有给他捎信过去了,虽然辍学的事是他跟我说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很纳闷,所以才会想到趁着这个机会土来一并问个明白。”

  明知道顺心是好意,如意是关心,但邑底却仍然无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烦:不,其实原因她是晓得的,正因为晓得,所以才不肯去面对,去进一步的谈论,甚至思索啊,

  “学堂里有位从法国回来的老师,夫妻两人都是画家,而且中、西画皆精通,反正画画才是我最大的兴趣,师母又与我十分投缘,因此我干脆就辍学,好把省下来的时间,全部拿来跟他们习画。”邑尘至此终于明白了何谓“情急生智”,不过以她此刻狼狈的心情而言,还无宁说是“狗急跳墙”来得更加贴切一些。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会改着男装呢?”

  “你都不晓得老师家那三个十来岁的男孩有多调皮,为了平常与他们嬉而时方便,再加上画酉洋画常常得到外头去写生,所以我就跟着他们穿男装啰,民智尚未全开嘛,老师为着安全考虑,早就要师母每次出外画画时扮成男人了,这些衣服便全都是师母借给我的。”

  “但这几天为什么都不见你回来?”如意又有了新的疑问。

  “哦,那是因为老师他们从来不肯收我的学费,说他们因观念新颖,自前年回国后,常生寂寞之感,好不容易碰上我这么一个愿意学习新事物的学生,等于多了个画友一样,但他们客气,我可不能随便,对不对?所以平时就常自动帮忙做些杂务,久而久之,便好像成为他们家中的一分子了,偶尔还合忘了我另有租住的房子呢,都亏百香还记得不时过来帮我整理一下,顺便也代收些信件。”

  如意听到这里,总算完全释疑道:“我猜她一定没想到这回收到的,竟然会是我这么大的一个真人。”

  见如意好不容易露出跟过往一样活泼的笑容,邑尘也才跟着笑道:“是啊,你一定吓了她一大跳。”

  等用老师夫妇最近将举行联展,所以更需要她帮忙为由脱身离开租处后,邑尘便在外头的弄口碰上专程等着她出来的徐百香。

  “我原本以为你只有画画这项才艺呢,贺邑尘,想不到你嘴上的“话”远比手中的“画”更精采。”百香打趣着说。

  “别取笑我了,行不行?”邑尘封饶式的苦笑着说:“我现在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百香也适时收起玩笑的表情道:“她未婚夫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你心烦的“来源”7”

  邑尘的脸霎时褪去所有的血色,连身子都跟着打颤起来。

  百香见状,马上一脸不忍的走上前来握住她的肩头说:“别再管能不能为会里打听到什么机密军务了,邑尘,你还是赶快让本来就不存在的‘朝雨’消失吧!除非——”她早就感觉异样,早就觉得不对了,可是老天,那是真的吗?那会是真的吗?“除非你已经对他——”

  “不,”邑尘慌忙低圭打蜥她说:“别说,百香,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她的恳求已经给了百香所不愿得到的答案,早知如此,在邑尘最初跟她联络,跟她说明自身的计画与想法时,她就该阻止邑尘那样做的,就算当初料想不到会有今日的结局,也该在她的神色开始变得迷蒙,口气开始转为温柔时,要她及时悬崖勒马,以保全身而退的,现在这样……一切可退来得及?

  “邑尘,别忘了你们才相处三个多月,别忘了你们的理念不同,别忘了里头那女孩的哥哥是你的未婚夫啊!”

  “如果我忘得掉那些,你想我还会像现在这么痛苦吗?”

  “难道说你真的已经爱——”

  “不!”邑尘再度迅速打断她说:“我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如果信祥信中的“新军统领”真是他,那我就是拚却了自己现今所有的一切,也要想尽办法保住他的脑袋。”

  “小三子,你有没有看到朝雨?”载皓一进陈家人自据一隅的小小三合院,便忙不迭的问道。

  “朝雨?没有哇,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没会在这里?”杉才应道:“怎么?他没待在“月到风来阁”?”

  “如果他在,我又怎么会来你们这里找他?”载皓难得烦躁的说:“黄昏时要过去香晋斋那儿时,他明明还在的,只说等我到额娘那儿去后,他也就要到你们这里来。”

  “他是来过没错,”小兰跟着出珏道:“可是在跟娘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带着娘到您的居处去,接下来便没再看见他人了。”

  “福婶跟他说了些什么?又跟他到我那里去做什么?”

  “不就是跟他说您快大喜了吗?今晚福晋请君大学土千金过府来做客,难得贝勒爷您终于肯考虑婚姻大事了,福晋差点没乐翻了天,这些日子经她慎选下来,免得最恰当的人选便是这位君大小姐,所以要我娘找朝雨拿些他前阵子制的什么“碎琼”、“云英”、“醒心”、“凝和”等等的合香过去,好装填在香囊荷包内,充做四色见面礼中的一项。”

  载皓闻言脸色不禁为之大变,立刻什么也没说的便往外头街去。

  “贝勒爷,您要到哪里去?您忘了您的伞,外头近下着大雨呢,贝勒爷!”

  杉才急急忙忙的想跟出去,却被妻子给硬忙下来。“小兰?”

  “你重伤初愈,怎好再淋雨?近是让我去吧,我跟过去看看。”

  “贝勒爷健步如飞,你哪里追得上?”

  “至少府里我跟你一样熟,再不然,我也可以出声喊人一起找啊!”

  杉才何尝不知妻子说的全属实情,便应允道:“好吧,你去追他,不过非万不得已,你可别扯着嗓门大叫,你也知道贝勒爷他是最不喜——”

  “我知道,”小兰已经打开一把伞,又夹着一把伞,同时往外走说:“贝勒爷是最不喜手下大惊小怪,劳师动众的。”

  载皓顾不得滂沱大雨,一口气便奔到后花园里,虽然不晓得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他却记得朝雨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心情不好或太想念爹娘的时候,我就到后花园去,假山顶层不是建有一座小阁,叫做“晨星”吗?朝雨配晨星,刚刚好,往那儿坐上一阵子,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现在的他也有烦恼吗?所以才会突然消失不见?其实打从昨天傍晚他出外一趟回来后,神情好像就不大对劲了,甚至还连连说些让他听了只觉满头雾水的话。

  “贝勒爷,以后您出府还是别骑马,改乘轿子,好不好?”

  “贝勒爷,您位高权重,难免树大招风,若是……若是再碰上他人图谋行刺,像上回那样,您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们或许对您了解不深,或许对您有所误会,或许像那些拳民一样是被人利用的,恕过他们一回呢?”

  “贝勒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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