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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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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这位清廷中少数的猛将之一,亦是他和湘青所敬所惜的亲人,关浩实在是有满心的不解和焦灼,但与他情同莫逆的自己,偏又比谁都还明了这位满族皇亲子弟对祖法的执着,那份明知不可而仍为之的孤苦心意,看在与他理念迥异的自己眼中,都已经悲恸难忍了,更何况是日日在矛盾磨心中挣扎的他本人呢? 一思及此,关浩纵有千言万语,也实在不知该从何劝起,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忍不住的说:“各为其主,说的好,但我尊崇的,至少还是个志在救国救民的伟大思想家,你呢?你的主子呢?不论是为那怯弱的光绪,或为那霸道的慈禧,都一样不值啊!” 载皓双眼甫一圆瞪,便又随着放松的身子而缓和下来,他的眼眸望向远方,沉吟了许久,久到关浩都差一点要忍不住出声相唤了,才调回眼光来望着他,极为平静道:“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求一个“无愧于心”而已,关浩,就算是我拜托你的,别再说了,我们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不会有任何意义。” “好吧,”关浩只得叹口气说:“但至少你总可以告诉我最近在忙些什么吧?你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肩上,可知道福晋和湘青她们会有多担心?” 只要不争论帝制与民主孰是孰非,载皓倒不介意跟关浩阐述局势。 “你知道去年三月,朝廷跟俄国缔结的“东三省撤兵条约”吗?” “知道,口是心非的俄政府允诺在十八个月内,将原先进驻的军队完全撤离东三省,去年十月二日,辽南俄军是如期撤退了没错,但约定在今年四月八日的第二期撤军期限明明已届,本来应自奉天、吉林两省撤出的俄军,至今却仍文风未动,且不断提出新要求,意图达到他们一贯封锁东北的宗旨,结果目前不但英、美两国纷纷表示愤概,日本的反应尤为激动,既怀恨俄国干涉还辽旧事,又痛恶其涉足控制朝鲜新仇,两国为此不是已谈判半年有余了吗?”关浩唇边浮现一抹冷笑道:“最荒谬的是,东三省既为我国领土,主权便理应归我所有,如今却落了个反受其他两国争执不休的场面,好比两个外人跑进我家厅堂来,争论东北角那套桌椅该归谁所用一样。” “是很荒谬没错,”载皓起身走到亭柱旁去靠着,私毫不觉寒风刺骨的说:“但更荒谬的事,恐怕还在后头。” 关浩只须蹙眉一想,便已猜出了个大概,不禁有些骇然的追问:“你是说,这两个人可能是会嫌动口过于文雅,进而拳脚相向?” 载皓双手环胸,虽侧身点了一下头,可是口中却犹自说着,“但愿这只是我个人过度悲观的揣测,但愿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然后他猛然转过身来甩了甩头,仿佛想甩掉心上所有的重担与阴霾,故意用轻快开朗的口气招呼关浩道:“我饿了,这点粥根本不济事,你呢?咱们回府里去吧,我也想让额娘和湘青早点看到我穿这件新斗篷的样子,走!” “陈福,记得跟关大人讲,就说我打算留他们小俩口住上几天,说我们娘儿俩有三年没见了,湘青自庚子乱后,也没再回京城过,既然这回额驸应大诊所之聘,打算在京城住上一年,那把他们俩借给我疼个十天半月的,也算不上是过分的要求。”和亲王府的正福晋一进声的交代管家。 “是,福晋,您放心,这事我绝对会办得周周到到的,我们一家人对格格不也是日恩夜想的吗?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她携额驸归宁,说什么大伙儿也都要好好的聚聚、聊聊才行。” 身着一身樱桃红新衣,显得喜气洋洋,更添娇艳的湘青笑道:“福伯,什么格格、额驸的,我听了都觉得陌生,您还是叫我湘青好了,不然我会很不习惯的。” “那怎么可以?”陈福闻言立即连连摆手拒绝。“这样岂不显得主仆不分? 不,我不能僭越本分。” “但是——”湘青急道。 福晋在一旁看了干脆出主意说:“这样好了,人前湘青就不妨忍耐一下,不然陈福也为难,等你们私下相处时,再依湘背的意思不退。” 和以前在府内十分疼爱她的福伯对望一眼后,湘青虽然仍觉得有点别扭,最后终究还是点了头,表示自己勉强可以接受。 等陈福退出去之后,福晋才得暇仔仔细细的端详起湘育来。“嗯,气色不错,人也比我们在西安时温润了些,着来你没嫁错夫婿。” 她与关浩之间的相爱过程十分复杂,后来又蒙命运一连串阴错阳差的作弄,方才得以“正确”的结合,个中的曲折说来实在漫长,于是湘青在考虑了半晌后,便泱定不多加解释,只简简单单的应了声,“是,说来还要感谢福晋和格格,若不是格格芳心另有所属,加上福晋玉成让湘青瓜代的美意,今日湘青也就无法过得这么快乐、这么幸福了。” “瞧你,刚才才嗔怨过陈福,怎么回过头来,自己也犯了相同的毛病呢?蔚绿是你的妹妹,我则无异于你的亲娘,满口“格格”、“福晋”的,不嫌太过生疏吗?” 湘青一怔,带笑的唇角即刻配上了感动的迷蒙泪眼。“湘青七岁丧母,十七岁后又失去了外婆,一直孤单过日,万万料不到此生老天还另有安排,”她伸出手去握住了福晋丰润光滑的双掌道:“我真有那个福气,称您为一声……娘吗?” 福晋亦带泪的笑道:“好孩子,好孩子,”她反手把湘青一双小手全纳入掌中。“绣儿地下有知,一定也会为我们终于团圆而感到欣慰,好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我们俩还在哭什么呢,真是的。” 湘青闻言,不禁也破涕为笑说:“嗯,这是喜事,我们应该要笑才是,对了,王爷——不,是爹好吗?蔚绿的女儿应该也有二足岁了吧?一定十分可爱,她常不常回来呢?” “你阿玛他很好,”福晋知道来自江南的湘青不惯于沿用满人的称呼,便也不急着要她改。“囡囡的确可爱的不得了,至于蔚绿和搷永住在山东,每年都会回来个一、两趟,所以过些日子你们一定碰得上,大家都很好,”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福晋原本堆满了笑的脸庞竟一下子就失去了欢容。“只除了你二哥之外。” “二哥怎么了?一年多前他到杭州去探望我们时,我着他气色很不错啊。” “他身子是很好,精神也不差,就是愈来愈爱深锁着眉头,仿佛心里头有千百桩事似的,问他嘛,又总是说没有,理由千篇一律是公务接忙,最近又多添了项什么编练新军的差事,常常三天两头的不在家,有时出外一趟,还会盘桓上一、两个月,你看看再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两位侧福晋一样娶媳妇或抱孙子呢?” 湘青本来凝重的表情,在听到这般“牢骚”的尾声时,不禁完全放松下来,甚至压制不住银铃似的笑声。 “湘青?”福晋颇觉诧异的盯住她着。 “对不起,娘,我这笑绝非出自幸灾乐祸,而是因为您大可爱了。” 福晋愈听愈迷糊的说:“可爱?湘青,我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你还来开我玩笑。” “我才没哩,是真的受得如此嘛,娘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话,真正要讲的,其实只有一件事,对不对?” “哦?你倒说来给我听听,看是只有哪一件事。” “就是最后那句话,二哥至今尚不肯成家,连带着您也就没孙子好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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