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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皓挥手打断他的话头笑道:“小三子,想逗你那对双胞儿玩的话就去吧,这里让他们来服侍即可,咱们这赵足足在外待了个把月,我着你苦不加把劲的话,刚在学说话的孩子哪天可能真的会街着你错喊“叔叔”。”

  听主子提到他那两个宝贝儿子,杉才随即笑得合不拢嘴,但也没忘了自己的本分所在推辞着说:“贝勒爷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是想到咱们昨儿个深夜里才回到府内,您又一大早就赶着上朝去,深怕您身子会吃不消哇,所以才想劝您今日练到这就好,可没别的意思,更不敢偷懒。”

  载皓拍拍他的肩膀。“没人说你偷懒啊,小三子,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来年了吧,我还会不明白你吗?照说有了孩子之后,我实在该让你多待在府内享受天伦之乐的,况且小兰头一台便为你生了对双胞男孩,老是让她一个人忙,想想也是挺辛劳的。”

  “贝勒爷,”杉才有些惊异,跟在载皓身追多年,可以说是一路见他平步青云,意气风发、雄才大略的贝勒爷才是他一向所熟悉的,绝非眼前这殷殷开怀垂询自己寻常家居生活的模样啊。“今日上朝,是不是又转到什么让您心烦的事了?”

  载皓微微一愣,那表情已分明显示杉才的推测不差,但他却仍不欲多谈的说:“这些年何时步过心烦之事来着?有事烦心,想法子解决便是,不然成天烦着、挂着、惦着,再想上一百年,依旧无济于事,我只恨自身一己之力微薄,恐有志难伸啊!”

  “贝勒爷,急事缓办,您就不要再成天这样苛求自己了,如果可以,小的还真佷不得能为您多分点忧、解点劳。”杉才近乎懊恼的说。

  “你已经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了,小三子,坦白说,有时我觉得你我之间,甚至比我跟自己的五位异母兄弟还要来得更亲,正因为如此,我才益发觉得有愧于福伯他们,当初他把小兰嫁给你时,还曾为从此便好比多了个半子而欣喜不已,岂料短短数年间,我承就皇恩日深,连带着你也不得不长年随我在外东奔西走,小兰非但没有因你本无家累而得益,反而还要母兼父职,加倍辛苦,这也就是我为何会一再力促你把握难得的在家时光,与妻儿好好相处的道理。”

  “您的体恤之心,小的完全明白,不过小兰与我一样,自小便都在府内长大,我的心意,也一向比谁都明白,况且岳父岳母是福晋从娘家携来的老家仆,对于我能跟在她的独生儿子的身旁服侍一事,一直都觉得与有荣焉,至于我那两个儿子嘛,有外公外婆帮着照顾疼爱,小兰根本累不到哪里去,连福晋亦不时差人打赏玩具衣裳,贝勒爷就不要再悬念这等琐事了。”

  载皓深深着了他一眼,发现此刻不论再说什么,似乎都已显得多余,便只点了两下头,把棉巾递回给他后,随即朗朗说道:“搭箭!”

  见载皓又恢复一贯的卓然挺立,杉才也不禁跟着精神抖擞起来,连忙拱手,正待一样大声应是,却已被另一个豪迈的声音给抢了先。

  “小三子,再帮我备副弓来,好让我与你们这位号称北京城内的第一号神射手较量较量。”

  载皓猛然转身,喜出望外的叫道:“关浩!”

  “载皓兄,”关浩一追动手脱下上衣,递给前来接手的杉才,一边疾步向前与载皓把手紧握。“咱们又有一年多没见了,近来可好?”

  “托福,”载皓仍然不敢相信眼前人是其实存在般的说:“什么时候来的?

  打算在京城待多久?怎么事先也没差人来通知一声?对了,湘青呢?有没有一起回来?她现在在哪里?”

  关浩仰头大笑道:“说慢点,说慢点,你一口气问这么多个题,教我该从何答起才是?而且你瞧,”他指一指前方说:“箭靶他们都已搭好,我们就先射一回后再聊不迟。”

  “可是……”载皓宦在急着想知道那些事。

  “怎么?”关浩忍不住调侃道:“姓道说你这位二舅子还怕输给我不成?”

  “好小子,竟然连激将法都搬出来用了。”载皓笑着要杉才迭上弓来。“我是怕你这双惯于开药打针的仁医的手,会难敌我这租鄙武将之臂,所以才拚命想找台阶让你下啊,想不到你仍执意要比那待会儿若输了,可不许向我妹子喊冤,你也知道我是最见不得她难过的。”

  “我正是要讨她欢心,才立意给你个“难看”啊,”开浩已接过弓来,弹试丁一下又继续道:“九年前若不是我揍巧南下祭扫祖坟,北京城内的射柳大会,还能由得你大出风头吗?”

  载皓也已搭好箭,目注远方的箭靶,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笃定的浅笑。“你应该庆幸自己当时南下了,至少还有杭州一地的射柳魁首可当,如果真留在北京城内跟我比啊,那年清明恐怕连你关浩是谁,都无人知晓哩。”

  开浩的笑声回荡放冰封的园中道:“是啊,我是应该庆幸自己凑巧去了趟杭州,否则如何有缘得识湘青!”按着便收敛笑容沉声道:“少说虚言,舅爷,留心了。”

  载皓亦随即收起玩笑之心,一时之间,偌大的后园内便只听得箭声咻咻。

  一轮箭试下来,载皓与玥浩的箭技果然无分高下,同样出色,几乎都百中红心。

  把弓箭交给手下去收台之后,穿回外衣厚袍约两人便相偕进流杯亭内,品尝福晋特意差人送过来的八宝莲子粥。

  “咦?这是什么?”载皓才坐定喝了一口粥,注意力便被桌上的一个四方锦盒给吸引了去。

  “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关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

  “是给我的东西?”

  关浩颔首说:“嗯,本来我是想等待会儿你们兄妹碰了面之后,再拿出来的,但湘青却硬要我先送过来,不过也难怪她心急,为了赶制这份东西,在回北京来之前,光是设计图样,便曾让她足足熬了三个晚上。”

  听妹夫说得心疼,载皓不禁更加好奇了,马上动手打开锦盒,翻开绸巾,拿出里头的……“好美的一件斗蓬!”载皓欣喜不已的惊呼:“这绣的是大栅栏灯市,元宵夜的盛景啼。”

  “看来这件礼物你并不嫌弃啰?”

  “湘青绣的衣裳物件,哪一样我曾嫌弃过?你没看我今天披的蓬袍,都还是她三年前帮我绣的“旭日东升”。”载皓抚摸着手上这件新的黑色篷衣间:“料子真好,是外来织品吗?”

  “不,是杭州那儿仿织的天鹅绒,的确很精致,是不是?不过织绣不易,颇让湘青吃了番苦头。”

  “行了,”载皓取笑道:“这么舍不得湘青累,小心你哪日宠坏了她。”

  关浩非但不介意他的调侃,反而还大方的表示。“能够宠她啊,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我只怕再怎么宠都不够,才不怕会宠坏她。”

  载皓拍一下额头,佯装受不了的说:“可以了,可以了,关浩,我不反对你多多疼爱我这个幼时命运多舛的妹妹,但你似乎也没必要老在我面前强调你们夫妻有多恩爱吧?不嫌有时肉麻了些吗?”

  “我就知道你会嫉妒,”关浩脸上的笑意愈深道:“谁教你眼光奇高,什么名媛淑女全看不上眼,活该要忍受寂寞清冷之苦。”

  “你怎么知道是我眼光奇高?”载皓似笑非笑的说:“我看现在就算是在下有心降低标准,恐怕也无暇娶妻。”

  “你真忙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为这政务益窳的朝廷?值得吗?载皓,列强瓜分之祸,日渐迫在眼睫,你为何仍固执加斯?”

  载皓的双眸迅速黯淡下去,且混杂着一股悲愤。“关浩,咱们各为其主,各有所思,无谓对错,难辨是非,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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