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裘琍 > 夏日捉弄情 | 上页 下页


  他偷瞄桑榆一眼,这小女人跟本没有汗腺,只见她优雅闲适,好像那火热的太阳只是幅图画。

  是阳光照眯了他的眼,他的眼睛一直滞留在她姣美清秀的脸上,他发现她的睫毛好长,长得盖住了她那双似水温柔的眼眸,又发现她的眼睛好大,大得居然能忽视他的存在……就像此时,她心不在焉,似在想些什么……他的热汗直流,流进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唇,他全身难受得不得了,而她却安静得如一湖死水……现在的他,只想逃开可怕的烈阳,他宁愿在他的冷气健身房,做一百个伏地挺身,而她却还是一语不发。

  宁静似死寂。该有个人打破这份可怕,让他停止又汨汨流出的汗珠,然而现场只有两个人,如果她不愿说话,只有让他自解将被汗水淹死的危机。

  “嫁给我!”

  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声音,骇然变色。

  大概他被热昏了,所以把此地当成罗曼蒂克的法国餐厅太阳是他叩的烛火,汗水是他们的醇酒,而那一些风吹树摇是他们的飨宴……他看见她回眸一笑,她确实也听见他的声音。

  “不要!”

  幸好不是“休想”,他安慰自己。

  “为什么?”

  “婚姻需要爱情。”她告诉他。

  “我爱你。”

  “我不爱你。”

  这种对白真会气死人,一个是掏心男人的求婚,一个是冷面杀手的判决,同样把他的心撕成两半。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似乎忘了之前的对白,就当成是演员对戏的台词,反正这场戏在贺祺远身上,不知重演了多少次,而他的面皮,也被她磨练得相当坚强。

  忽然,桑榆深深叹了口气,叹得贺棋远的毛细孔硬是缩了起来。

  “我只想写故事。”

  这句话她说过了。

  而她再提起,表示这句话她的意义颇深,深得让她叹气,让他心悸,贺祺还立刻竖耳凝听。

  “小时候,电视是我的唯一伴侣,我没有兄弟姊妹,只有它能够勾起我的喜忧。我真的很喜欢看故事,很多很多的人,不同的生活方式,虽然它传述的不一定是正确,却给我一份执着的爱……”

  她停一下,才发现他满头大汗。

  烈阳毫不容情,直射他们头顶,贺祺远一头浓密的黑发,顿时变成黑色的水柱,一滴滴顺发丝流下,桑榆轻笑一声,他则已头昏脑胀。

  贺祺远别无他求,只希望她说话的速度能快一点,而她却慢条斯理继续说下去。

  “有一些人,他们很简单,生活也很容易,他们不需要知道很深的哲学道理,不懂怪力乱神的现象,他们只求在他们小小的空间,营造一份美感,这样就够了贺祺远几乎跳起来,不是因为她话中的深奥意味,而是他热得头顶快冒烟、口腔快爆裂,而她又停下来……她看他一眼,这一眼太美太柔,使他能再度忍受太阳的煎熬。

  “你热吗?”她轻问。

  贺祺远嘘了一口气,她总算发现他很热了。

  “我很渴。”他粗哑地说。

  她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他头昏地看她,阳光下的她,美得像诗、像画、像一流碧绿清澈的溪水,就是不像她……她纤柔的脸庞,像加了柔光镜头……她娇嫩红粉的嘴唇,似涂上蜜汁……她小碎花的圆裙,在他面前飞舞……她,离他越来越远……他猛然一惊,她走了。

  这一吓非同小可,他慌张站起,却见她又回来了,手上还拿了两灌饮料。

  “喝吧!”她递给他。

  他心跳气喘接过来,胡乱打开那冰凉透底的饮料,一口灌入喉咙,顿时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你不看看喝的是什么?”她笑着说。

  难道她让他喝的是致命的硫酸?即使拒绝他的求婚,也不必这么狠吧!于是他怀疑地低头看,还好是时下年轻人爱喝的红茶饮料。

  “红茶,很便宜却很实在。”她告诉他,他不明白。

  “就像我一样,不需要深奥的哲学理论,只求一份安静自在的生活。”

  “那你更不该走这行。”

  她摇头,眉际点上几许哀愁。

  “我太喜欢故事,我希望那些和我一样,不求艰涩人情事理的人,能独享自己天空的乐趣,但随故事之喜而言、情境之忧而忧,如此简单容易的过一生。”

  她像在念诗,他也随之荡漾……“或者是我该离开的时候到了。”

  这句话今他惊恐悸怖、胆战魂飞,霎时全乱了阵脚……“你要去哪裹?”他失声叫道。

  她垂眉低首,他望不见它的表情。

  “找一个安静和自在的地方。”

  忽然,他心疼得厉害,那垂在她肩际的发丝,每一丝鄱在勾他的魂,每一波鄱在摄他的魄,直到他魂飞魄散为止……他只有一个念头,留住她!直到她懂得他的心疼,直到她心疼他的魂魄为止。

  冉不迟疑,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她有些惊讶。

  “嫁给我!”他的声音如他的手劲,不再退让。

  她抬起头,眼睫颤动,他肯定这次不会失败……他还是错了,错在他大有自信。

  他望见她眼底有笑,笑他的痴狂,胜过他的真心,她不留情地抽回她的手。

  “不要!”她再说一次。

  “为什么?”他再问一坎,语调却异常尖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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