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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不会这么糟,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坚持,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他一问再问,问出江绯琳的下落。

  向秧秧失笑。原来他不是对她特别,而是习惯追问女人在哪里,习惯在女人脆弱时以英雄姿态出现,接下来呢?

  她知道,她有经验,他会问:“你还好吗?”她说:“不是太好。”然后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柔声问:“想不想埋怨几句?”她回答,“你想听吗?多数的人无法忍受别人的抱怨。”他会难得幽默道:“所以啊,几句就好,不要讲太多。”

  接着她要求他的安慰,他问:“怎么安慰?”他不懂得安慰人,但是眼神很真诚。于是她笑了,说:“给我一个吻。”

  然后,他会一路安慰,从法式热吻开头,吻到床间翻滚,那个江绯琳是性爱女神啊,他连她这个初体验都逃不过了,怎能从性爱女神手里逃脱?

  再下来,一个挺她的初恋男友会出现在媒体上,表达对她的支持,他深情款款的爱恋让媒体转移焦点,转而攻击那个无情无义的未婚夫,然后江绯琳的事业重新出发,一如他们之间的爱情重新启航……

  想像力无限延伸,向秧秧把自己逼进牛角尖,说不出口的心痛压迫着她的神经轴,让她无法呼吸。

  白聿鑫挂掉手机,看了她一眼,摇头,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她回过神,追出去,拉住他的袖口问:“你的爱情不只是一段而已,对不对?”

  “口口声声说爱情只有一段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以为她问的是她和自己。

  但她误解了他的回答,定定望着他,傻傻点头。

  嗯,他和向秧秧是一段,而他和江绯琳是永恒,因为向秧秧嘴里说一段,却窃想着永恒,而江绯琳切断的两人,却口口声声把永恒挂在嘴边,而他,是以言语评估女人的男生。

  就这样放他走?不,她是恶女,再怎样,她都得为自己争取到最后一分钟。

  向秧秧展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口气分明。

  “不许你走,你现在出门,我马上提着行李离开这里。”

  “像你对你父亲做的那样?”他瞪她一眼,受不了她的幼稚。“你好好反省,等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我们再来谈。”

  白聿鑫推开她的肩,走出家门。

  砰,门一声关上,震断了她的神经。

  她从不哭的,认识流眼泪是种浪费情绪的无聊做法,她相信动泪腺不如动脑子,但此刻她脑袋空白一片,想不出什么办法,唯有耳畔出现一句话,反覆着提醒她——时间会说真话。

  时间说了真话,说明多年过去,他仍然爱江绯琳,即使背叛、即使她爱上别的男人,他都无法停止爱恋。

  时间说了真话,真的,时间说了真话……

  “幸好我还不是很爱他,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她笑,笑得很甜。

  “幸好我们没结婚,我没拖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女儿,我没有可怜。”我笑出春天夏天。

  “幸好我可以当女强人,我可以用事业推翻爱情。”她笑得耀眼灿烂。

  “幸好我没有很爱他,幸好我很清楚爱情只是一小段,幸好我没打算和他天长地久,幸好我早就知道,结束是爱情的最后……”

  她笑得既开心又兴奋,然而两行泪水同时悄悄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滑。

  车子开得飞快,白聿鑫频频看着车上的计时器,回想起与江绯琳的对话,又是一阵心惊,他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女生。

  她说:“你不必过来,反正我就要死了,媒体杀人事件不是第一次,黛安娜王妃不就饱受其苦……呵,好讽刺哦,到头来,真正对我好的人竟然是阿聿,我真后悔,为什么要舍珍珠就粪土……”

  她说话的口气不对,他想,她喝了酒。

  “阿聿,我死以后,你会不会想我?告诉你,不要想,知不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这种人不值得的,阿聿值得更好的女人疼……我是个看到目标就拼命往前冲的女人,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不在乎伤害什么人,我一心一意往前跑,却错失了身边最好的男人。

  我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啊?我几乎以为嫁给李亚旭,是我人生最后一个追逐目标,我成了贵妇、再不必担心挨饿的日子,我成功改变我的命数,变成自己最羡慕的那种女生,可是……我不快乐啊,半点都不快乐,媒体前面的笑容没有一个是真心的,我把幸福的新娘演得丝丝入扣,可是,我真的不快乐。

  阿聿,我好怀念我们在夜市吃的章鱼烧,怀念廉价美乃滋的味道……后来我嘴里吃着燕窝鲍鱼,心里却想着控制体重,我享受不到半点快乐……

  要是知道会用狼狈做终结,我干么牺牲平淡却幸福的日子来换取失败?我不甘心,阿聿,我真的不甘心!他怎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放开我的手?他无情我何必有义?做人,我惩罚不了他,那我就做鬼,搞得他日子不安宁!”

  他问她东,她说西,她越说他越明白,她自杀的念头很确定。幸好,她最终哭着告诉他,她在哪里。

  她在他们高中时期初遇的那间图书馆。

  白聿鑫叹气。不必绯琳提醒,他很清楚她是哪种女人。

  秧秧有某些特质和她相像,她们都是相准目标、全力以赴的人,这种人会成功却不懂快乐,她们永远不甘心,认定对不起自己的人需要被惩罚,却没想到,不甘心帮不了自己,只会替自己制造不幸。

  可是他才说句“你们是一样的人”秧秧就发飙了,一句话比一句话更尖酸刻薄,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有本事挑毛病,让他无力招架。

  他和秧秧不同,秧秧可以脑袋一片空白,却让嘴巴动得飞快,每句话都清晰而有条理,好像她的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其实并没有,那只是直觉反应。

  而他脑袋清楚,却连该讲的道理都说不清,他口拙,在吵架这方面,明显占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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