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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不,应该说是貌似雀舌的一种毒物,服下后会让人兴奋莫名,倘若再闻到‘猫眼’的气味,会更加刺激它的兴奋。

  “‘猫眼’是一种植物,因开的花很像猫眼故而得名,它整个植株气味特殊,其根可用于制作香料,那香会迷惑人们心智,有人将‘雀舌’和‘猫眼’当作春药使用。”

  “皇上提过,在白虎出柙前,他曾经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却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于是文师父到凤仪台上四处搜寻,却遍寻不着那东西。最后是皇太后让太监去找来当日皇上坐的那把盘龙赤金椅和丝绸绣垫,猫眼便是藏在绣垫中。”终是水落石出了,陆茵雅望向婆婆,婆婆是对的,再周密的布局,终是难逃天网恢恢,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方才说,虎爪子不过在皇上手臂落下几道抓痕,皇上怎会昏迷不醒?”

  “是韦太医开的药,那药与猫眼一混合,会让人失去意识,文师父说,幸好四王爷来得早,这药再多服个几日,皇上怕是再也醒不过来,即便清醒,也会成为废人。此事,四爷已告知王爷,王爷对王妃很是感激。”感激?陆茵雅嘴角滑过一丝苦涩,眼底有太多的感情闪过,她要的——从来不是感激。

  转开话题,她问:“那么,皇后认罪了吗?”问完,方觉自己好笑,便是查出来龙去脉,便是查出主凶,可有韦氏家族撑着,皇帝岂敢随随便便查到皇后头上?拔除大树都需要时间了,何况是拔除一个在朝堂上、在全国各地盘根错节的巨大势力。

  见到谨言目光闪烁,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于是明白——王爷也心知肚明,此番事件想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王妃,谨言不能多待,王妃可有音讯传给王爷?”谨言起身,准备离去。

  陆茵雅手指按压着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她应该松一口气的,就如公孙先生所料,所有的状况都是往好的方向走,只是——那对坜熙而言是最好的方向吗?

  代罪羔羊,四个字在她耳边回旋不正,倘若坜熙成为代罪羔羊,倘若抹去了他的英雄气概,抹去他的雄心壮志,那么,他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龙坜熙吗?

  他汲汲营营、费尽心机,多年经营才经营出今日的地位,让他就此放弃一切,岂会心平?

  她想了想向前几步,走到谨言身前道:“请王爷稍安勿躁,即便移居咏月楼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宗人府里有皇后的亲信,后宫里又何尝没有。”

  “知道了,谨言必定为王妃将话带到。”陆茵雅握住谨言的手,再前进一步,在她耳畔低言。“想尽办法、透过四爷,让他传话予皇上,就说,我知道谁是幕后真凶。”谨言惊讶抬眉,不解她话中的意思。

  她捏了捏谨言的手。“此事关系着王爷的未来,话,务必帮我带到。”顿时,谨言心底一阵焦灼,想回话,陆茵雅却缓缓摇了摇头,阻止她。

  “快去吧。”谨言紧咬下唇,死死盯住陆茵雅,好半晌才欠身,掀了帘子出去。

  那帘子摇了几下后,静止——如同她波涛汹涌的心,在骤下决定之后,重返安宁,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黎慕华拍拍她的肩,她抬头,望见婆婆的关切之情。

  环腰抱住她,幸好啊,幸好有婆婆在,否则她怎能度过这些煎熬,幸好她总是鼓吹自己相信苍天,幸好婆婆永远在自己身边扶持,手臂施了力气,她紧紧抱住婆婆。

  “谢谢,谢谢你。”黎慕华轻笑,她不知道这种抱法会引起他多少反应,男人是禁不得刺激的啊,即使他现在的身躯是女的——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在同性身上感觉心悸——他推开茵雅,因为再不推开,下一步,他可能把她扑倒在床上。

  仓卒间,他在纸上写下:“你对谨言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托她带两句夫妻间的私话。”她随口谵婆婆,不想让她担心。

  “那么,不再担心了吧?”

  “嗯,总算来了消息,让人放松心情的好消息。婆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黎慕华皱眉头,不是说不让他一步都别离开,才知道坜熙没事,就想赶人?

  念头一转,他失笑,什么跟什么啊,他竟然在吃这种飞醋?疯了他。举笔,他写:“你也好好休息,明天,怕又有人要烦得你睡不着了。”他指指小妾们同属的院落,陆茵雅笑开。

  “是啊,我们都要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应付她们。”目送婆婆离去,她的笑脸收聚,长长地叹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揉揉酸涩双眼,走到床边,躺在枕头上,坜熙的味道若有若无地从枕间传来——那是坜熙的气息呵,已经那么久、那么久的离弃,她还是没将他的味道遗忘,说放手、说看开,说不再想、不再爱,她说过的一大堆话,直到今日方才明白,那不过是她对自己的欺骗。

  可她骗得了自己的口、骗得了自己的行动,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爱他,始终没变过。

  从童时初遇,宫里太监欺负坜熙、阅熙,她还那么小,小到旁人还看不在眼里,就敢挡在坜熙身前指着太监鼻子,大骂对方狗奴才,竟敢欺凌主子。

  她一跺脚,气势十足地硬要太监报上名来,说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太监被她吓到了,夹着尾巴狼狈的跑走。

  她是什么身分呐,那时爹爹还不是丞相呢,她竟然一手拉起一个,说:“别怕,往后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这样大声吼他,人,都是怕坏人的。”坜熙笑了,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当时,他眉梢还没有那道伤疤。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太有影响力,坜熙真的渐渐变成“坏人”,他不再对人温言和善,他随时随地摆出一张坏人脸,慢慢地,欺他的人越来越少。

  坜熙开始带兵打仗,每打一回胜仗,身上添入一回新疤,他便越受皇上重视,他领兵外出,宫里留下孤伶伶的阅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责任感,分明阅熙年纪比她长,她却认定阅熙得受自己保护。

  那回她被推入水里,以为远在战场的坜熙竟像英雄似地出现,他跃入水中救她,当她浮出水面,第一口吸进肺里的气,满满地、满满地全是他的气味,从那个时候起,她便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烙在心底了吧?

  她是那么地自私自利,为周全自己的爱情,让务熙受伤害,是楠楠,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女子安慰了他。

  多么奇妙的关联呵,她伤务熙、楠楠伤她,世间事都是用这种方式取得一个平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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