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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翔祺是个能耐人,没人会反对这句话,但他自己质疑了,如果他够能耐,怎能让心爱的女子别嫁?又怎会顺天应命,一步步走向灭亡?

  能耐?是欺世骗人的说法吗?

  活了十九年,他第一次质疑自己。

  从小到大,所有的教育都教会他,唯有朝廷家国是他必须上心的,其余的人、事皆可有可无,但……一个不谨慎,他爱上她了。

  不是因为她貌美、不是因为她聪慧,更不是因为她有让人一见就无法忘怀的气度,而是因为她看见他的第一句话是——“卫翔祺,二十六岁亡。”

  谁会爱上一个诅咒自己的女子?偏偏他就是爱上了。

  她预言:七月温州大水。预言实现。

  她预言:中秋佳节月蚀。预言实现。

  她预言:永和宫大火。预言实现。

  她曾经对他做过八个预言,除死亡那个之外,有六个实现了,而第七个……他闪避了,恶意地改变她的预言——

  当羽箭飞来那瞬间,他企图躲开。

  谁晓得翔儇竟扑身飞来,为自己挡下一箭。

  望着他昏睡的苍白容颜,卫翔祺不止一次后悔,如果这是宿命,注定要有人受伤,他不该躲的,如果他不躲开,是不是翔儇就会安然无恙?

  幸好翔儇清醒了,否则他怎么对得起兄弟?一个为自己可以豁出去一切的兄弟?

  对于有预言能力的女子,他该抱持怀疑态度,但是,对不起,他无法。

  他喜欢她,喜欢到无法自拔,他想求父皇赐婚,却不料葛皇后比自己快一步。

  君无戏言,他的喜欢不敌君威,为孝顺、为友爱,他必须退让成全,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痛……

  也罢,就这样吧,反正预言中他只能再活七年,反正他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为他人作嫁,就这样吧……

  他不是会自伤颓废的男子,他知道爱情不是男人的全部,可是在大婚的日子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这份痛苦让他无法振作。

  坐在马背上,卫翔祺穿着大红喜袍,头戴红色礼冠,喜气洋洋的打扮,却无法在他脸上添入喜气。

  夹道看热闹的百姓满脸满眼的艳羡,他们只看见新嫁娘的十里红妆,看见迎亲队伍的威武浩大,却看不见他的沉重哀恸。

  两队迎亲队伍迎面相对,卫翔儇自动退让一旁,让卫翔祺的队伍顺利通过。

  两兄弟错身同时,卫翔儇对着大哥一笑,卫翔祺心情沉重,却也是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意。

  望着卫翔祺,卫翔儇双眉微蹙。

  前世的自己,有见过大哥强抑的悲哀吗?肯定没有,倘若他那时多留一分心思,也许命运将有所不同。

  这一世,卫翔儇没有喝醉。

  这一世,他依旧选择在新婚夜里进入孟可溪的房间。

  他故意的,故意狠狠搧葛皇后一巴掌,他知道这样并不聪明,真正聪明的做法是麻痹敌人,在敌人大意时再予以致命的一刀。

  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今晚有重要任务。

  孟可溪已经洗漱过,粉嫩的小脸上带着忧心忡忡的苍白。

  还是不行吗?做那么多、说那么多,命运始终照着它无法更改的节奏进行着?

  不甘心啊,她追求的爱情怎么就遥遥无期,任她使尽力气也无法更改?

  如果这就是命运,如果卫翔儇才是她命定的男子,她是不是应该试着不倔强,试着放下固执、放下爱情,放下数百年的追寻,和卫翔儇走完这一世?

  轻咬唇,孟可溪细细抚摸手中的匕首,要不要……再来一次?

  再一次刺杀卫翔儇,再一次敌不过他的粗暴、成为他的女人,再一次因为不堪后院凌辱,死于半年后,再一次魂魄跟随在卫翔祺身边,眼睁睁看着他经历过的每件事?

  泪水落下,不能啊……

  她无法再次看着卫翔祺因为心魔,一脚踩进葛皇后的陷阱,无法看着两个好男儿因为自己渐行渐远,最终丧命。

  她不愿意“再一次”,可是,又怎能违背自己的心意,怎能爱着别人却认分地成为靖王的女人?她办不到!

  门突然被打开,孟可溪心头一惊,急忙将匕首收入鸳鸯枕下。

  卫翔儇进屋,他没有喝醉,更不打算在孟可溪刺伤自己之后因自尊心而强暴她。

  凝视孟可溪的脸,她并不美丽,但眉宇间的英气让人觉得可亲,大哥见过的美女多如过江之鲫,他不懂,大哥为什么独独对她魂萦梦系?

  孟可溪防备着,防备他扑上来,撕烂她的衣服,也撕烂自己的……身体。

  但下一瞬,她失笑,她的反抗于他不过是蚍蜉撼树,她能防备什么?

  所以顺了他?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把情情爱爱在这个晚上彻底封杀?

  她紧咬牙根,然而,不示弱的泪水却在低头那刻跌入膝间。

  轻叹,爱情就是这副样貌啊,尽管苦痛多于喜乐,还是有人乐意奋不顾身、自投罗网。

  他懂得的……他痛过苦过、自投罗网过,所以他对自己发誓,再不沾惹情事。

  卫翔儇拉过椅子,坐到床前,低声道:“把枕头底下的匕首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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