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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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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采如梦初醒,匆忙跟了出去,难怪她看呆了,从来不知道荆劭会气成那个样子!他一向都那么理性……这位谢晚潮到底跟他犯什么冲啊? “唉,赚钱,原来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晚潮拿起桌上那张支票,翻来覆去看个清楚,小心收好,又捡起地板上那件荆劭的外套,也跟着走出门。 “就说嘛,男人这种东西,不逼他是不行的。” 中心医院,脑外科。 第一手术室里,无影灯亮如白昼,各种仪器正忙碌地运行,指示灯和屏幕上的信号不停地跳跃。 旁边无菌隔离室的玻璃屏外,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钟采紧握着双手站在最右边的角落里。气氛十分的安静,没有人说话,大家的眼睛都在投影屏上,盯着手术的进行。 “太快了,我看不清。”有人压低了声音,向旁边的人抱怨。 “那自然,荆劭主刀。”旁边的人轻声答,“不过没关系,做完之后可以再看一遍录影。” “我真想象不出那种程度的颅骨骨折,要怎么处理?那些碎片……都快碎成渣了。”先前的人再度低叹一声。 “我倒觉得最难的是颅内止血。”有人小声接口,“只要碰到一条神经,就完了。” 钟采的手脚冰凉。他们说什么,好像一场声量非常低微的医学辩论,不知道哪一边对哪一边,无数个专用术语在她耳边滑过,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心乱如麻。 蓦然之间,时光仿佛忽然倒流回去,三年前,就在这里,一模一样的情形,一模一样的气氛,她忐忑地等待手术的结果,因为那手术的成败,就是她跟荆劭的成败。结果是,他输了。 上一次,她放弃了荆劭。这一次,如果他再输,那么她就要失去所有。 “喂。”有人挤过来,拍拍她肩膀。钟采恍惚地回过头,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谢晚潮? “你那什么脸色?放心吧,一定没问题。”晚潮小声地拍着胸口打包票。她怀里抱着一个大号的保温杯,另一手递过来一把糖酥小核桃,“吃点东西,定定神。” 钟采哑然,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气氛?真亏她像个茶水小贩似的在这里分发零食。看她的样子,不像是站在生死攸关的手术室外面,倒像是周末进戏院去看电影。 “早就想看看荆劭在中心医院的手术台上,是个什么样子了。”晚潮喃喃自语,踮起脚尖张望,呵,看到他了。虽然那围在手术台边的一圈人,都穿着绿色的手术袍,帽子口罩加上头镜,包得密不透风,但是荆劭的背影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身边的助手飞快地给他更换着手里的工具,手术刀、止血钳、微波钻……有人读仪器,有人换血浆,他是众人的中心和焦点。 有部仪器的指示器忽然亮起了警灯,手术台两侧一阵小小的骚乱,荆劭抬起头说了一句什么,旁边立刻有人递给他一只透明管子,晚潮看见他把那根管子插下去不知哪里,有血浆被抽了起来,几秒钟的工夫,警示灯灭了下去。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手术如旧进行,荆劭的背影还是那么稳。 晚潮听见四周一片屏住了呼吸的寂静,接着又是一阵嗡嗡的低语。钟采快要晕倒一样靠在她身上,她忍不住摇了摇钟采的肩膀,“手术还没完,振作一点嘛。” “我撑不下去了……太紧张。”钟采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真是的……晚潮叹口气,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看钟采这样,搞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了。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输赢倒是没所谓的事,反正大不了,荆劭还是回去开诊所,她只不过希望他明白,做医生是为了尽力救人,不是为了创造所谓的神话。 可是想不到场面居然搞得这么大……这么多人目不转睛,而且投影屏上那一片血淋淋不敢目睹的场面……原来这手术真的很有难度! 滴答,滴答,时针不紧不慢地走着,晚潮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酸得快断掉,医生这种工作简直就不是人做的,动辄一站十多个钟头,难道他们的腿都是铁打的?里面的荆劭,已经是汗湿重衣。晚潮不禁内疚,都是她多事,就算再炖多少盅佛跳墙给他,只怕也弥补不了她的罪过…… 很久之后,久到晚潮从头到脚都麻木了,总算听到“叮”的一声,红色的指示灯忽然灭了,钟采一把抓住晚潮的手,“结束了?!” 她手心冰凉。 “好像是。”晚潮的心也吊在半空里,看见荆劭走出手术室,靠在墙上,助手们开始忙碌地进行收尾工作。 钟采喃喃自语:“上一次,也是这样,他一个人走出来,这样靠在那里……” “不要这么乌鸦嘴。”晚潮紧张地打断了她,又失败了?!罗兆佳是死了,残了,还是变成植物人?“我们过去看一看。” 钟采摇摇头,“我害怕。”她再也没勇气去面对死亡的消息。 “那么,你等我消息。”晚潮勉强朝她微笑,比出一个胜利的V字手势,不知道是为了给钟采打气,还是给自己。 她轻轻走出隔离室,走到荆劭身边,脚步轻得不能再轻,就算练过凌波微步踏雪无痕,也不过如此。没敢说话,连他的脸色也看不清,只觉得好像十分苍白。 隔了半晌,荆劭总算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他的脸色,真的很差!晚潮心里“咯噔”一沉。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触手都是一层冰冷的汗。 荆劭拉下她的手,“这回又中了你的套。你说那些话,都是激我的吧。” “呵呵。”晚潮干笑了两声,他怎么忽然聪明起来了,“其实,我是好意才这样,罗兆佳能救得了当然是好,救不了也没关系,反正已经尽力了。” 荆劭没吭声,他看上去十分的疲惫。 “我就说嘛,医生治病归治病,可是生死这种事,还是老天说了算。”晚潮担心地嗫嚅,“这种事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大不了,支票退还钟采就是了。” 不应该拿的钱还是不要拿的好。 “晚潮。”荆劭听不清她在旁边自说自话地念叨着什么东西,只好打断她,“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啊?”晚潮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要他做的事?她没有要他做什么啊!不过就是叫他来救罗兆佳嘛…… 荆劭伸手摸向口袋,习惯性地想要找烟,却摸到身上的手术袍,这才想起,这里是禁烟区。 “你是说——”晚潮突然一把揪起他的领口,整个小脸焕发着激动的光彩,“你是说手术根本没问题吗?” 荆劭吓得赶紧看周围有没有人。 隔离室里,隔着透明玻璃,黑压压一群人正在傻眼地看着这边。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手术有问题?”他尴尬地拉下晚潮的手,“商量一下,下回可不可以给点面子,不要在公众场合揪着我的领口问话!” “那你一脸垂头丧气的死样子!”晚潮开心地一掌拍下来,“你吓得我差点心脏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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