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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啼笑皆非,看看崔咏荷,再看看她身后的韵柔,眼神微动,“你是小姐,却为一个丫头拦在两匹马前?”

  崔咏荷小脸一板,气呼呼说:“你胡说,韵柔是我乳娘的女儿,是我的姐姐,她才不是丫头呢,你不许说她是丫头,不许欺负她。”

  福康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又凶又大胆的小丫头,“我就是要欺负她,你又怎么样呢?”

  “你……”崔咏荷拿手指着福康安,小小年纪的她,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降伏这个长得好看的坏人,又是急,又是恼,羞怒到了极处,小脸儿涨得通红。

  崔咏荷拦在身后的韵柔却站了上前,有模有样地对福康安敛衽为礼,“公子,我家老爷是侍读学士,夫人带着小姐今日来参佛,方才夫人在庙内上香,我与小姐出来玩耍,我不小心跌倒,小姐为我着急,请公子不要生气。”

  福康安略显惊奇地望向韵柔,聪明伶俐的丫头他府中也有不少,但这样小的年纪就这样聪慧,说起话来礼仪周到,又刻意表明了官家的身份,真是难得,这个小丫头,身子虽纤柔,论到脑子,怕是比她这胆大莽撞的小姐聪明十倍以上。

  他心中惊奇,身后的两个家奴却大不以为然。朝中的一品大员对他们家公子也一向是客客气气的,区区坐冷板凳的侍读学士算得了什么。其中一个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什么侍读学士,不过是为了安慰汉人中的读书人而给的虚衔,还有胆子在我家公子面前卖弄。我家公子是天子外侄,镶黄旗旗主傅中堂的谪子,你们还不闪开!”

  韵柔赔着笑,要拉崔咏荷问到一旁去。

  谁知崔咏荷听这家奴辱及父亲,立时发起怒来,“我爹是清河崔家之后,名门之子。我爹从小就教我,崔氏一族,百代书香,出的都是有骨气的读书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是坏人,我就不怕你。我爹爹在毓庆宫教书,连皇帝的儿子也要受他教导,不听话,他都要打板子,我是爹爹的女儿,我不会丢崔家的脸。”

  “啊,原来你爹就是毓庆宫的崔……”福康安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刚想叫出崔名亭三字,看这小女孩眼睛瞠得溜圆,随时准备扑上来拼命的样子,忙又改了口,

  “原来你爹是崔老师,我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福康安是天子外侄,傅相谪子,深受乾隆皇帝的喜爱,自幼被接人宫中,在毓庆宫和皇族公子们一起读书。这是外臣从不曾有过的殊荣。

  毓庆宫的师父们,因为负责教导王族子弟,所以大多是博学鸿懦,当朝名臣。而且,负责协助他们教导空子的学士们,也有许多。不过这些学士,大多都只能帮着找找书、抄抄文,根本连讲学的资格也没有,皇子们平日也根本不会记得分辩他们谁是谁。

  若不是崔咏荷自己讲出来,福康安也绝不会记得一个叫崔名亭的侍读学士,曾在毓庆宫协助过教导皇族子弟。

  只是看崔咏荷无比坚定的眼神和散发着光彩的小脸,就知道,这个所谓名门之后文人风骨的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崇高,这个崔名亭,平日里在女儿面前,怕也是只会胡吹如何当老师教导皇子的,若真要打破这女孩心中完美的父亲印象,实在颇为残忍。心念转动之间,他已微笑着说出“崔老师”三个字。

  崔咏荷听他管爹爹叫老师,立刻得意起来,骄傲地挺起胸膛,“原来你也是爹爹的学生,我回去告诉爹爹,让他打你手心,还罚你抄书,还要……”

  “咏荷,咏荷!”

  崔咏荷急忙回身,对着一边呼唤一边领着两个丫头往庙门外走来的华服妇人高喊:“娘,我在这里。”

  崔夫人领了女儿同来上香,上过香后,到了厢房休息,由着女儿出去游玩,直到听僧人来报,说是傅相夫人来进香,自己的爱女竟在庙门前冲撞了福康安,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连官家的风范都忘光了,只管心急如焚地一个劲呼唤女儿。

  福康安看崔夫人自庙内冲出,脸上有无限的惊惶与畏惧,索幸好人做到底,翻身下了马,抢上前几步,对着崔夫人深施一礼,“师母在上,弟子有礼了。”

  崔夫人见这锦袍玉带、风仪如神的贵公子竟然口称师母,吓得当场愣住,怔怔地望着福康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咏荷年幼,不知福康安是什么人,崔夫人自然知道这少年公子的身份是何等高贵。纵然崔家世代名门,而今又在朝中为官,和他比起来,也无异于云泥之别,这样的人,竟然叫自己师母,怎么可能?

  崔咏荷与世间一切的小女儿一般相信自己的父母无所不能,是世间最伟大的人,见到了母亲,便是得到了最可靠的依赖,站在崔夫人身前,得意洋洋地冲着福康安做了个鬼脸,“害怕了吧,哼,不管你怎么求我娘,我也要向爹告状的。”

  福康安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好笑,神色却越发恭敬,再施一礼,“师母,在下福康安,曾在毓庆宫读书,也受过崔老师教导呢。”

  崔夫人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仍然觉得受宠若惊,看福康安又在施札,忙伸手去扶,又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但无论如何不敢受福康安的礼,又急忙往旁边闪开。

  站在她身旁的崔咏荷一个不防,被撞得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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