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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最终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她这人就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

  感叹了下自己的心酸史,云初夏这才又问:“那小妮呢?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胡小妮,南琴的脸色又垮了下来,“撑是撑过去了,可是……小姐,咱们的银钱就剩下十两了……”

  “十两?”云初夏拧起柳眉,“我半个月前不是才拿回一百两?”

  那一百两正是她从庄浩卿那赚来的,想到庄浩卿,她又是一阵心痛。

  在这个朝代上哪去找这么大方的老板?随随便便打个赏都是一两银子起跳,却因为她一时手贱给弄没了……

  想到庄浩卿听见她要请辞时,为挽留她特意给她涨的五两工资,她的心又是一阵阵的抽疼,忍不住忿忿的想,她那一做好事就惹事的体质怎遇到楚离歌就失灵?若不然,她现在还能过着那好吃又好拿的好日子呢!

  “给小妮看病便去了一半,还有这半个月来,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费用。哦!方才我还拿了三十两给胡叔他们当盘缠,东减西扣就剩这么多了……大夫说小妮这病要富养,之后可不能再只给她吃清粥配萝卜,得餐餐有鱼有肉,还有菜也不能落下,最好再熬些滋补的药膳……”想到每一道菜都得用上银子,南琴便忍不住叹气,“小姐,你说我们要上哪生钱?”

  若是全力养胡小妮,勉强养得起,可其他人怎么办?那些行动不便的大娘和才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们怎么办?

  这事,就是上辈子没有自由,钱却多到能淹裤脚的云初夏也忍不住感叹。

  果真是一文钱逼死一条好汉!她总算是知道胡俊为何这么着急了。

  胡小妮这病,放在现代便是单纯的早产儿先天不足,加之后天营养不良,在那随随便便就营养过甚的年代,这病怎么也不致死,偏偏胡小妮投生在染个风寒都能死人的古代。

  想到胡俊这些年为了胡小妮的病愁得白了不少头发,她那张小黑脸也愁得不行,思索了会儿,她道:“钱的事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

  这话让南琴一脸惭愧,“小姐,都怪南琴没——”

  “打住!”云初夏抬起手堵住她的嘴,“你要再说下去,从明儿个开始,咱们便换一换,你去找工作,我来顾酒馆。”

  他们口口声声说她是公主,不能做这等低下之事,犹记得她十岁那年偷偷跑去打杂工,一回来便看见南琴、南吉被打得浑身是伤,原因是看顾不利。

  当时她十分生气,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别人做得,她为何做不得?这国都亡了,还当什么公主?公主这头衔能让她吃饱饭,能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能让她像寻常的小姑娘般无忧无虑?

  不能!

  相反的,正因这该死的身分,她每天过着心惊胆跳的生活,没有一日吃饱。

  他们以为只要不让她知道外头的事,她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却不知她什么都知道。

  看着那些曾经疼她怜她的叔叔伯伯一个一个消失,看着他们留下的妻女哭着喊着,痛不欲生,她如何还能安心的当他们口中的“公主”?

  既然她是他们的公主,是他们的领袖,难道不是该由她保护他们?不是她更应该以身作则?她有手有脚,为何不能为众人尽一份心力?就算她能做的不多,可至少让她觉得自己不仅仅只会拖累众人。

  众人听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却依然坚持己见,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来护着她,正因她是云翔国最后的一滴血脉,如何肯让她去抛头露面,这风险太大了。

  她当时也是发狠了,直言若是不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要么她自刎、要么她去自首,只要她死了,就不存在复国不复国的问题了。

  这话让众人惊了,却无人认为她是在说笑,最后只能默许她以尊贵的公主之躯去外头打杂赚钱。

  南琴听见这话,脑中立刻浮现那日的浓烟密布,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云初夏这才满意,然而一想到胡小妮的病,她一颗心又沉了沉。

  难道……她又得重操旧业了?

  §第四章 青楼再遇揭身分

  数日前一场暴雷轰鸣的骤雨宣告夏日落幕,被疾雨打落的花朵还未散尽,初秋凉风就徐徐而至。

  时光荏苒,彷佛昨日才刚过乞巧节,今日便已时至中秋。

  月满中秋节,象征着团圆,因此也叫团圆节。而从时令上说,谷物到了秋天便是收获的季节,因此人们会在这个季节饮酒起舞,喜气洋洋地庆祝丰收。

  时值中秋,兴安城里因要拜月神而举行了盛大的庙会,这几日皇城内多了许多远从外地前来的商客,街道上满是叫卖的小贩,从天未亮直至华灯初上,整座兴安城热闹非凡。

  时人崇尚古朴大气之美,街道宽阔,最窄处也有二丈宽,两旁五十步就竖立着一人高的灯炬,以尺余铜盘盛满火油高高架起,点起熊熊烈火,把漆黑的夜晚映照得犹如白昼。

  时至夜晚,拂来的秋风带着丝丝凉意,许多上街的小娘子都已换上新制的秋衣,看着赏目。

  这几日,兴安城犹如不夜城,人潮不断,尤其是城南的抚行街。

  这无行街其开头为抚,有女子抚媚之意,会取这样的名字,是因无行街上青楼妓院林立,是兴安城的销金窝,而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苡萱楼了。

  苡萱楼乃一奇女子所开,那奇女子为前朝之人,姓花名元绮。

  花元绮本是将门之后,因祖父与父亲被诬陷而获罪,家道中落,她因而被判进教坊司。教坊司不同于一般青楼,在这就像正常上班一样,忙完便可以出去,但是晚间必须回来住,且出门的时候必须穿上教坊司特定的衣饰,这样众人只要一看便知是教坊司出来的官妓,因此教坊司的女子轻易不出门,以免遭到外界的指指点点以及嘲笑。

  然而花元绮却是个异类,她似乎不以自身官妓的身分为耻,只要一得空闲便往外跑。

  一开始人们见她不是躲就是骂,没一个好脸,可花元绮毫不在意,甚至几次出手救了被恶霸欺侮的妇孺,让众人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将她当成寻常人那般对待。

  有一回,新晋升的青锋将军赵翊伟立功返京,大街上满是前来迎接的百姓,却有一名小童在他骏马将至前不小心被挤得摔到了马蹄下,他脸色一变,正欲拉强绳,却有一抹娇小的身影动作比他还快,不顾己身冲上前,护住了那小童。

  花元绮长相貌美,身姿矫健,且心地善良,让赵翊伟一见倾心,在得知她竟是自己从小景仰的花老将军的孙女时,对她更加怜惜。

  而花元绮也对赵翊伟这般伟岸的男子动了芳心,两人既然互有好感,那么英雄美女终成眷属自是水到渠成。

  后来,赵翊伟受完封赏后再次前去战线,便带上花元绮。花元绮一心向往与其父一样能上战场保家卫国,如今得偿所愿,自是珍惜。

  自此她不离赵翊伟左右,随夫抗战,夫妻二人联手,一连打了无数胜仗,最终一战,一举平定了当时举兵叛变的魏忠,救出了当年的云业帝。

  云业帝感念赵翊伟的救命之恩,赐他当镇国将军,官拜一品,掌管三军虎符,在当时可说是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在云业帝过世后,上位的新帝怕赵翊伟功高震主,想方设法掣肘,一点一点收回了兵权,最后寻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贬了他的官,若非他曾救过先帝,新帝还想直接将人斩了。

  赵翊伟生来便是上战场的料,他想过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却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最后他因郁结于心,没多久便郁郁而亡。

  花元绮自始至终都陪在丈夫身旁,直到他断了气也不曾离开,打算伴着他的坟墓终老。

  赵翊伟生前位高权重,没人敢对花元绮有半点埋怨,他死后便不一样了,族人不再忌讳,竟将她赶回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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