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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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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出自她手中的设计图,却是一张张将她的心血切割成细碎的片段,形同复制再造的完美赝品,个中技巧堪称鬼斧神工。 奥薇已经不止一次“过度参考”别人的作品。 当时,安娜是显露出多么不屑的神情,如今想来,是多么的讽刺可笑。 我的书桌放满了裁片,摆不下设计图,可以借用你的书桌吗? 借用了书桌之后,顺带一并借用了她出于信任而随意摆在桌上的设计图吗? 人往往在指责别人所犯下的罪恶之后,转过身来,却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着更为卑劣的恶行…… “无话可说是吗?”艾索不耐烦的追问刺破了难堪的沉默。 沉思被迫中断,菲菲恍惚地仰首,茫然淹没了视野。 是,她确实是惯于沉默的。并非因为懦弱而退缩,而是宁愿退到丑陋狰狞的人性之外,远远观望。 其实,善于沉默的人不是蠢亦不笨,往往最能看透一切虚假的矫饰,不愿戳破那些虚华与伪善,与其成为众矢之的,宁愿退居一旁,隔岸观望。 沉默的人往往最是清醒。 解释得再多又有何用?一个获奖无数的高材生与一位秋季插班的转学生,世俗的眼光会选择相信何者的清白? 答案已昭然若揭。 在充满鄙夷的众目之下,呆愣的菲菲只是沉默的轻摇着头。 当耳边传来艾索教授尖锐审判的一刻,她彷佛能够听见,孤身飞往异乡追寻梦想的那颗心彻底瓦解的碎裂声。 心碎,有众多方式与媒介;梦碎,是最令人负担不起的痛。 熟悉的古拙旋律回荡在喧嚣未歇的耳畔,踟蹰在门外的人影不再犹豫,循着歌声踏入公寓里。 为了精密仿冒出巴洛克时期的画作特有的平滑质感,皮耶正在替一幅静物画刷上层层凡尼斯油,泯除笔触的痕迹。他漫不经心的循声望去,意外瞥见一张落寞的东方脸蛋,嘴边哼唱的童谣嘎然停止。 “菲菲?今天没课?” 伫立于玄关的憔悴人儿犹然恍惚,她轻轻扯动苦涩的嘴角,甚是疲倦地嗫嚅道:“没有。” “你是来找夏尔的吗?”察觉可爱小鹿的异状,皮耶皱眉敛起笑意,停下手边的事,仔细端详她哭肿的双眼,决定按兵不动的试探。 “嗯。”当痛苦得想远远逃离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便浮现那夜雪地的偶遇。 此刻的她,一如那晚静静躺在墓园里的金发少年,忧郁而哀伤。 彷佛又是一道无形的连结,再度将他们的心串联,凝聚成最终的念头──渴望与他相见。 于是,她像只踽踽独行的迷途小鹿,来到他惯常出没的地方,像个失温已久的冬眠动物,到处寻找阳光的下落。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究竟在忙些什么,已经好多天没来这里了。” “是吗?我知道了,谢谢你。”菲菲露出被遗弃似的落寞神情,离开之前,她忽然转身望向紧皱眉头的皮耶,轻声央求,“能不能请你告诉我,那首童谣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经过短暂的相处,她或多或少已明白,皮耶这群人绝非一般拙劣的仿画者,他们每个人皆有深厚的实力;例如埃里特擅长艺术的流派区隔,亨利的鉴定功夫师出有门……特别是皮耶,看似不起眼的外貌下,蕴藏着令人揣测不出的满腹才识。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皮耶颇感兴趣地反问。 “因为……夏尔似乎很喜欢这首童谣,可是我翻遍了图书馆,就是查不到关于它的背景资料。” 皮耶了然的笑道:“你当然查不到,这首童谣是个已经散佚的神话故事,辗转流传下来的民歌。” “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进来坐下吧。”皮耶搁下沾满了凡尼斯油的笔刷,取过干布拭净双手,将占据了大半公寓的凌乱工作台稍作收拾,腾出一个空间来。 菲菲恍惚的挪动脚步,选择夏尔惯坐的那个位子,像个渴望求知的学生,绞紧了轻放在腿上的秀气纤指,凝神聆听。 皮耶双掌扶撑在桌沿,为了使她从哀伤的情绪抽离,刻意以低沉且略带神秘的叙述口吻吸引她全副的心神。 “或许你也曾听过,一般印象里的独角兽是神话里虚构的动物,这个传说便是由此而来。” “独角兽?”菲菲倾着上身,看着皮耶从书架上取下的全开画册。 一幅馆藏于美国大都会美术馆的“受困的独角兽”于焉摊展。 这幅绣画里,受囚在花丛竹篱内的独角兽,高仰侧容,显露出无奈的淡淡悲伤,穿透颅顶的皎白尖角,无声诉说着一种介于真实与虚幻的朦胧可能。 “是的,这个传说是由于一只遭天神放逐的独角兽而来。因为触怒天神而被流放人间的独角兽开始堕落放纵,为了得到全然的自由,它化为美丽的人身,白须成了金币般的长发,修长的四肢,还有一张不存在于人世的美丽脸庞。” 菲菲若有所思,喃喃地覆诵,“金币色的长发和一张美丽脸庞……”与夏尔如此神似的形象描述,令她浑身泛起莫名的轻颤。 “化为人身的独角兽来到了名唤凡沙诺亚的村庄,落后又孤陋寡闻的村人畏惧他异于常人的美貌,开始散布他将会替村庄带来不幸的荒谬谣言,但是,村庄里的少女们依然不顾老者的警告,疯狂追逐着化为人身的独角兽。” “然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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