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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怎么站在这发呆?”

  “我没带伞。”声音轻轻软软,似嗔似怨。“你怎么会来?”

  因为想到台风要来了,老房子不那么稳固,她家里没胶带、没电池,也不晓得她会不会记得买些储备粮食、检查门窗?心里头挂念,就绕过来看看了。

  不过见到她手中的购物袋,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知道怎么过日子。

  “回来拿点东西。”一语淡淡带过,伸手要帮她接过提袋,触着冰冰凉凉的指尖,本能地反手握住。“手怎么这么凉?”

  “有一点小感冒。”所以现在浓浓的鼻音,只是因为感冒。

  眼眶红红、鼻头红红,看他轻轻握暖她的手,那样的温柔让她心里直发酸。

  “有没有想吃什么?”

  以前也是这样,生病的人最大,只要她想吃,就算国宴菜他都会弄来,那是她偶尔的小任性和他的包容溺爱。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回来——但是可以吗?这句话可以说吗?

  邵云开不说话了,静幽幽的眸望住她。

  她背过身不去看他,不想面对他的温柔,来让自己更难受。

  “你有事就去忙,没关系,我自己等雨停。”

  他想把伞给她,被她推回去。她不要再欠他了,连把伞都不要。

  于是他也走不开。

  她知道,硬是不回头。

  淅沥沥雨声,间或穿插车子呼啸而过的引擎声、顺着屋檐滴落的小水洼,滴答、滴答、滴答——成了他们的世界里,唯一的语言。

  我想我不够爱你
  我不曾忘了自己
  没那么全心投入
  所以会一败涂地
  不能在没有月亮的夜里
  也不能轻易的闭上眼睛
  因为你会出现在天空或心里
  不能在望无尽的地方也
  不能钻进了拥挤人群
  因为寂不寂寞都会提醒我
  我失去了我,不够爱的你……
  (词:谢铭佑)

  卖场播放的电台音乐,断断续续飘入耳畔,他始终一动不动地静立在她身后,她现在是不敢回头,怕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流满腮。

  他再一次将伞柄搁进她掌心,她闭上眼,哽咽地吐声:“对不起——”她太任性,明明看见他眸底压抑的情绪,知道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够爱你,我把你弄丢了……

  “别这样说,小舞。不要跟我道歉,你没有欠我什么。”她给了他很多,那是她难以想象的快乐,无论如何,他衷心感谢她陪过他一段,让他懂得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还有——”他顿了顿。“这些话,我一直在考虑该不该说。你要不要,去把你的心意告诉赵之寒?”

  她回眸,扬起泪睫,愕然望他。

  “不说,你心里永远无法真正放下,好好跟过去道别,那么未来你不管遇到谁,都可能只是在重蹈覆辙。”就像前一部没能看完的电影,脑海始终惦记着未完的剧情、猜测它的走向,接下来不管看什么,再好的剧情都看不进眼,为了要好好的欣赏下一部电影,她的心思得要先收回来,才搁得下别的风景。

  “云开——”她心酸酸地喊,无法去想,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叫她跟别的男人告白。

  指腹轻轻拂拭,带去她眼角的泪意。“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要谁都不爱,那不是我想看到的。”他与她分手,是为了要她过得更好,好好地去开始下一段,如果她一直在原地蹉跎,那他所做的这一切,就全都不值得了。

  “云开——”她回身,扑进他怀中,死死地抱住,无声掉泪。

  他轻轻环住她,一下、一下地拍抚。

  最后一次。

  这已是他所能给她,最后的温柔。

  在雨停之前。

  台风过去了,雨也不再下得令人烦躁,风停雨歇过后,她耐着性子,整理院子里的残花断枝,如今干净清爽的也挺好,等下一季花开,园子里的气象就会不一样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晃到那处没开灯的屋前,偶尔,会习惯性拨岀那支专属的号码,如果他一时没接到,她会留言,等他听到后,就会回拨。

  ——云开,我肚子饿。

  留完言才想起,他不会有空,这些留言,他再也听不到。

  那个人,已经去了美国,与她相隔几千公里远,无法在她数完一千只羊后,出现在她家门前为她送消夜。

  但她没有停掉这个门号,被制约的言行,还是会一个不小心,便做出和以前一样的事。

  ——云开,我睡不着,想听你唱晚安曲。

  他为她唱过一遍又一遍,有时在她耳旁,有时隔着电话轻轻哼唱,她点开手机里的语音档案,一遍一遍地听。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宿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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