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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云开——”她没有办法说不,可是她很清楚,这个脚步一移,可能就真的得眼睁睁失去这个男人了。

  她不是笨蛋,就算是交往这些日子,也算对他有些了解,不会不明白,他此刻的神情意味着什么。

  那是心凉。

  邵云开起身拿外套给她披上,一路静默地送她回到家门口。

  “云开。”她喊着他,轻轻地,一声又一声,却说不出他真正想听的话,看着他逐渐敛去所有的表情,甚至连道晚安的语气,都淡淡的,淡到没有。

  他的心正在远离她,就像这一道道远去的步伐,正在将他带离她身边——

  她蹲在自家庭院,无助地环抱自己。

  “云开、云开、云开……”以前他都会应她,但是今晩,他不理她了、不管她怎么喊,都不理她了。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让他看见,她心里还藏着别人,没有办法给他全心全意的爱情,连演都演得不像,好失败。

  她也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很努力想要经营好这段感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愈是努力对他,就愈是觉得他脸上的笑意渐淡,而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抱着膝盖,委曲兮兮地掉泪。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留住他?如果她可以更爱他一点,那就好了,就不会辜负了他的真心,让他这么受伤,她也不用失去他了……

  之后,她每次打电话给他,他总是说:“让我想一想,我们暂时先不要见面,好吗?”

  那是要想多久?想完之后会怎么样?

  她不敢问他,他说不要见面,她也不敢去烦他。

  她只能等,安安静静地等,等他想完,等他宣判,他们之间最终的定论。

  一个礼拜后,她接到他的电话说:“晚上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好……”她也知道,这不单单只是吃饭而已。

  那天晩上,她完全食不下咽,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餐点是他点的,她只是机械式地把食物塞进胃里。

  “别老是不吃白饭,这习惯不好。”这是他第一次唠叨她。

  “好。”她乖乖把白饭捧过来,听他叹息似地补上一句——

  “晚上不一定有人可以天天你送消夜。”

  她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配着白饭,把喉间的酸意一道咽下去。

  用餐期间,听他有一句没一句地,交代着琐碎的家常事,她一句都不敢吭。

  “……还有,余妃的饲料要注意,它很挑食任性,买错牌子它不吃的。其他注意事项,我都写在宠物手册里,要打预防针时,记得先电话预约……”

  交代完她、交代完宠物,接下来,他还要交代什么?

  侍者撤了餐,送上甜点,中间有好一段沉默,他没有再开口。

  良久、良久,才终于吐声:“我决定接受聘约,去美国。”

  她猛然抬起头,瞪大眼。“但……可是……我们……”我们,怎么办?

  “小舞,我们分手。”

  “不要。”她轻轻地,低语。

  “小舞——”

  “我不要!”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跌出眼眶。“以前我说不要,你都会说好!”

  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为什么他不说“好”了?

  邵云开一静,偏头望向窗外,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好半晌才转回来,让声调平缓如昔:“我让了你那么多回,就这一回,你不能让让我吗?”

  “我不懂……”她真的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只是没有那么爱,有这么严重吗?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呀,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宣判她的死刑?

  “你知道,混沌理论吗?”或者,更多人称它叫“蝴蝶效应”,南美热带雨林的蝴蝶偶尔搧动翅膀,可能在两周后的得克萨斯州引起一场龙卷风。

  “最初,我也以为只是蝴蝶搧几下翅膀而已,并无大碍,可是后来,问题像滚雪球一样,我们愈来愈不快乐,我不敢去想,接下来还会如何,我不想我们之间最后变成一场无法收拾的大灾难、不想我们的结局是如此难堪收场。”所以趁着他们都还好好的,双方平静地道再见,未来想起还能在心中留下最美的一段剪影。

  她张了张口,想反驳却找不到话,他用一辈子一次的强硬态度来跟她谈分手,她要怎么反驳他?

  他说他不快乐,她让一个男人如此不快乐,她还有什么脸开口留他?所以这一次,要换她来说“好”了……

  吃完饭,他送她回去,踩着寂静月色,最后一回陪她走这亲小巷。他们没有牵手,就在不久前,他已经选择放弃这项权利,不再能牵她的手一起走他们的路。

  “就这样了吗?”到家门口时,她迟疑地问出声。

  “嗯,就这样。”他坚定地点头。“你好好的过,我也好好的过,我们还给彼此自由,未来有适合的人选,你就去试,不用顾虑我,随心自在地选择你想要的人,也许,我们都可以走出不一样的人生。”

  “会吗?”这世上还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吗?

  “会。”他相信一定会,现在的她,或许会为了失去生活中惯于相陪的人而慌张失措,但是更久以后,她会知道,今天的眼泪是值得的,未来当她再遇上她真正动心的男人,那样的幸福才算丰盈完整。

  “如果、如果没有呢?”指尖捏住他衣服一角,惶惶然,不舍得放。“我不知道你的混沌理论正不正确,但是我相信六度分隔。”

  这个理论,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他们之间验证,一场手术、一部电影、一间餐厅、一个街头艺人……任何一道看似无关紧要的人、事、物,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们准确连结在起。

  他抬掌,捧着她的颊拂拭泪痕,轻声承诺:“如果再有一次,我就不顾一切。”不再管谁爱谁不爱、谁快乐谁痛苦,他都把她留在身边,一起哭一起笑。

  “好。”她哭着、笑着点头。“好!”

  分手之后,邵云开就搬走了。

  有时夜里走着走着,走到他家门口,但头望向没开灯的屋子,才想起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他走后,天气就阴阴的,时不时地下雨。

  气象报告说,下周有个台风会登陆,她抽空去卖场补给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以前这些事有他打点,但是就算他不在了,也要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购物完出来,外头又下起绵绵细雨。

  最近常常这样,她只要一没带伞就下雨,可是她不想再淋雨了,站在骑楼下,看着雨幕发呆,还没等到雨停,先等到一声轻轻的呼唤。

  “小舞。”

  她回眸,看见男人下了车,撑伞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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