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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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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起眉。“是刚才那个乞儿?”匆匆一瞥,她并没有看清楚。 唐逸幽叹了口气,点头。 “为什么?”她真的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一片仁慈却换来这种对待,他何以不怒不恼? “方才我能无条件将银子施舍给他,没道理如今不能,虽然方式不同,但我确有成全他的意愿。少了这几两银子,对我并不算什么,但对他而言却重要多了,再说,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何必与他计较这么多?就像我先前所言,谁都想活得抬头挺胸,没人愿意为了几斗米而折损傲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文钱逼死一名英雄好汉吧!我够幸运,不曾尝过这样的苦,有些人却不同,那孩子一定是苦怕了,所以才会如此,面对这种事,我只会更感到心酸。”很多事,换另一个角度去想,便觉情有可原,也就不会去介怀了。 这唐逸幽真是慈悲到让人受不了!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他也会替天下人找尽借口,然后大大方方地原谅,并且付出他的同情! 不想去解释为什么,她就是莫名的感到生气。她总算明了,他这个人就算吃了再大的闷亏,也会笑笑的不当一回事,永远只会替人着想。 还有那个小乞儿更可恨!说什么想报答他,这难道就是他所谓的“报答”? 愣了下,这小乞儿让她想起自己。 她有资格去指责别人恩将仇报吗?唐逸幽一再救她。而她回报他的又是什么?这样的她,与小乞儿又有何差别? 不、不!她在想什么?杀手是没有感觉的,她为什么要有罪恶感? “你在生我的气吗?蝶儿?”逸农和嫣儿也会气他,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们之所以气他,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无所谓,他们是心疼地。 “你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善良给害死!” “不会的。”他满足地笑了。“有你关心我就够了。” 关心? 她变了脸色。“谁关心你了!”荒谬! “没有吗?”真的是他自作多情?她完全无意? 无声的叹息在心底响起。 自从认识她之后,太多不曾有过的感触,她教他一一体会。潇洒的心放不开,恬淡的性情不再平静,烦恼多了,叹息也多了。 蝶儿可知,拥有的再多,若不包括她,那么他便是一无所有,因为他唯一执着的,只有她;他真正盼的,也只是她一句柔柔暖暖的关怀。 至于这一份执着,带给他的究竟是希望、是幸福,抑或是另一场未可知的磨难与血泪,他完全没有把握。 一个月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流逝。 谷映蝶仰望明月,心中自问:这一个月以来,她做了什么? 唐逸幽虽然口里说会防她,但事实上,他却全无防她之心,两人朝夕相处,近在咫尺,别说她有一流的身手,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要想取他的命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她却什么也没做…… 不是不想,而是于心不忍。唐逸幽待她太好,好到全无保留,面对这样的他,她如何下得了手? 他总是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事事代她想得周全。他从不让她冷着、饿着,更不舍得她有丝毫的不顺心,怕她闷,再忙他都会抽空陪她散心……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里,这种有人嘘寒问暖的日子像是恍如隔世,久到她几乎要忘了冷漠是什么感觉。 杀手也是人,他真心诚意的对待,她不会没有感觉,从没有人会这么对她,无止无尽的包容,竭尽所能的怜惜,面对她毫不领情的冷漠也不介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只求付出,却从不奢望回报? 如果他不是那么的好,也许她便不会迟疑不决了吧? 寒月呀寒月!你几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 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在她手中结束,她不曾心软过,任何人的性命对她都是无关紧要的,何以今日面对唐逸幽,她却失了平日的果决? 这代表什么?他是特别的吗? 不,不是!她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曾拘泥了,又怎会对一条不相干的生命有所留恋,他是死是活根本不关她的事,她既亲手接下任务,便没有反悔的余地,她必须执行到底! 对,就是这样!别忘了,她是寒月,是无心无情的冷血杀手,区区一个唐逸幽,对她根本不具意义! 像要证明什么,又像要断绝心头逐渐产生的莫名感受,她冲动地取出一只白色药包,将其中的粉末掺入茶水中,速度快得不让自己有反悔的余地,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冷静下来思考,她就会改变心意,再也下不了手。 也好,速战速决。她双眼直盯住壶中茶水,在心底说服自己。 无尘说,杀手不能有感觉,对唐逸幽,她却有了太多无法自主的情绪,一个有了感情的杀手,还配当杀手吗? 再拖下去,她不知道事情又将复杂到什么地步,她不会再让他迷惑她。她斩断了所有的绮念,一切又将恢复正常,她仍是她,没有变。 她警告过他的,是他要一意孤行,那么,死在她手里他也只有认了。 七日散,顾名思义,误中此毒,在七日当中,必会魂归离恨天。目前为止,它并没有解药,也就是说,中了七日散,必死无疑。 会选择用它,是因为它无色无味,中毒者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昏睡状态,七日之期一到,能让人不受折磨,无病无痛的离去。 如此,已算仁至义尽了吧? 每日夜里,入睡之前,他固定会来看看她,然后才安心回房就寝,一个月当中,不曾有过例外。 盯着摇曳的烛火,她思量着,他今日似乎来晚了。 她心中既矛盾,又挣扎。一方面希望他别来,只要他不来,便能逃过一劫,另一方面,她又知道,就算她放过他,绝命门高手如云,文弱如他,命仍是保不住,与其如此,她倒宁愿用它的方式,让他安安静静的长眠。 才刚想着,敲门声已传入耳畔。 “睡了吗?蝶儿。” “还没。”她稳住声调,一贯平淡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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