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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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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些年,我不敢来,怕看了难受……”他扶正倾倒的墓碑,指尖抚过几乎看不清父母姓名的刻痕,双膝落地,徒手拜了拜。“其实我很不孝,为了自己逃避,连忌日都不肯来看看他们……” 这小小方寸之地,竟然就埋葬了他前半生的幸福。 原以为他是弃婴,没想到他也曾经有过家庭温暖。 我忍不住要想,是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与拥有过后再失去,到底哪一个比较残忍? 我没有答案。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让他眉宇间的沉郁淡去了些,偶尔嘴角还能噙起浅浅笑意,如今又再度笼罩阴霾,一如初识时。 离开公墓时,他整个人更加沉黙了。 “咦,时间还早,带我认识一下你的故乡如何?” 他看了我一眼,转动方向盘更改路径。 ——意思就是,默许了。 他带我去看了他待过几年的育幼院,育幼院的院长仍是原来那一个,没一会儿就记起他来,我从院长那里挖出了不少他成长过程干过的蠢事、闯过什么祸。 接着,我也去看了他读过的国小。 “喂,没人导游这样当的吧?人家院长话都比你多。” 他抿了抿唇,不甚自在地开了尊口。“我小时候其实很皮,上课常常捣蛋,被老师叫去教室外面罚站。” 如果没有那场天灾,现在的齐隽,应该会长成开朗进取、对未来怀抱热情的青年吧? 我看了看他指的方向,顺着楼梯爬上二楼,四年二班的位置。 今天是假日,学生不上课。我站在讲台上,想像顽皮好动的小齐隽扰乱课堂秩序,拉前面女生辫子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捡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再换上红色粉笔画了颗红苹果。 “齐隽小朋友,你很乖,很坚强,老师觉得你的表现已经够好了,给你一颗红苹果。” 他瞪着我,大概是觉得我很幼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接着,他有了动作,几个大步上前,用力抱住我,闷声道:“那老师,我可以要求奖励吗? ” 我拍拍他的头。“齐小朋友要什么奖励?” “这个。”他出其不意凑上来吻住我。 哪里来的混账学生?对老师可以这样乱亲乱抱的吗?手还乱摸! 这种角色扮演,感觉好变态……他一定是故意的!以后我听见“老师”这个名词,可能会有阴影…… 后半段时间,我感觉他心情似乎有好了一点,带我逛了几处南投著名景点,吃了两支枝仔冰才步上回程。 不想让他太累,回程换我开车,副驾驶座的他闭着眼睛,但我知道他没睡,只是在调整情绪。 “齐隽,你有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当然有。”他一副我在问废话的表情。又不是米虫,人活着怎么可能醉生梦死,没有想努才的目标。 “你现在的想法还是没有变,想去读维也纳音乐学院,当个出色的小提琴家吗?” 他睁开眼,错愕的目光望过来。“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前阵子找时间回学校,跟他以前的指导教授谈过。 他不能继续深造,连教授都惋惜,但他是个上进的青年,曾向教授保证,那只是早晚的事,只等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不用说更多我也晓得,不过就是经济条件不允许。 所以除了最初透过我的牵线,当黄董女儿的家教之后,黄董对女儿的进步颇满意,又帮他介绍了另一个家教工作。 但是无论家教条件开得再优渥,以他目前的情况想出国去深造,少说也得准备个三、五年才能成行。 确认了他的意愿,我笑了笑,一语带过。“没什么,只是提醒你,这种事是愈早愈好。”多拖几年,过了二十五岁,想取得入学资格会更困难。 “我知道。”他沉沉地道,目光调向窗外,不再说话。 §第五章 有些事情,我们虽然没有明确谈过,但是我默默放在心上了,像是关于他的梦想、他想完成的那些事情…… 直到我与齐隽同居八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审核一份公关部提报上来的案子,陷入沉思。 会司为了提升企业形象,有时会赞助一些艺文团体的演出,这一回是义大利知名的舞团来台会演,我们预计提供表演场地,以及一些服饰、配件上的赞助。 我在文件角落签名放行,交由公关部执行,并且交代公关部门,下个月剧团抵台时安排个时间,让我与他们的负责人吃顿饭聊表地主之谊,千万别失了礼数。 团主罗勃特先生是个四十岁出头、风趣健谈的中年男子,餐厅是我挑的,与合的还有会关部经理,一方面是接风柳表欢迎,另一方面对方也坚持要当面向我们表达谢意,并送上责宾席入场券。 “那么,我就代表本公司收下您的谢意及谢礼。” 餐叙进行到三分之二阶段,品尝过主菜有个六分饱,开始有兴致欣赏餐厅的演奏。 “罗勃特先生,您是行家,目前的小提琴演奏者,您认为水准如何?” “汪小姐也对古典乐有研究?” “不,我是门外汉,要我评论只觉得听了顺耳,还想向您请教请教。” 在专业领域得到相当的尊重,罗勃特满意地认真聆听起来。 “他的音乐有灵魂,初步来说已经有职业水准,但我觉得,他的天分不只如此,你知道的,真正的艺术表演,不只是职业,而是发挥极限潜能后的登峰造极。” “您也觉得他是可造之材?” “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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