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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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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到此为止,我或许还能保持理性,不至于做出太无脑的事,偏偏——你知道的,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第三次,真的除了命运的安排之外,我再也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了。 这天一大早,天空就灰蒙蒙的,预计今天不会是什么好天气了。 进公司前,我先到楼下的便利商店买杯咖啡提神,于是就不小心全程目睹了“贫贱情侣百事哀”的年度分手悲情大戏。 “他结婚了!” “我知道,但是他会对我好。” “就为了安逸的生活,你情愿舍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去当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值得吗?你究竟在想什么!” “值得!在你为了现实而妥协,忍受以前无法忍受的事时,感受应该比谁都还要深刻,不是吗?所以我愿意拿名分去换安稳的生活,我以为你能理解……” “我忍受那些,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因为想起你,不得不为之的忍耐……” 到头来,所有的妥协,还是保不住在现实压迫下摇摇欲坠的感情。 很番石榴的内容,连大学社团的舞台剧都不屑编了,要在以前,看到这种老梗舞台剧我一定会笑出声来。 但是这一刻,我笑不出来,他悲怆而无力的神情令我当下呆立原地,忘了该移动脚步,礼貌地回避。 女子什么时候离开,我没留意,全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不知时间又过去多久,垂眸静立、宛如僵化的男子终于有了动作,回眸的瞬间,我已经来不及闪避,目光与他撞个正着。 他似有一瞬间的错愕、带着一些些隐私遭人窥探的窘迫,最后临去那一眼,则是责备我不懂得回避的唐突行径,不过他终究没说什么,有涵养地擦身而过。 时隔不到十二小时,下班前果然下起倾盆大雨。开车回家的途中,我一面留意路况减速慢行,瞄了眼便利贴上的地址,弯进巷子里。 我原本是预备探视一位刚刚生完孩子、正在坐月子的下属,顺道送个礼表示心意,但看见前方的状况后,不由自主慢下车速。 我几乎是毫无困难便认出那抹身影——这段时间实在太常出现在眼前了。 看他在大雨中捡拾为数不多的家当,淋得一身狼狈,不必用脑也能推敲出是发生了什么事。 房东会不会太狠了?雨下那么大,赶人也不看时机的。还有—— 这男人今年没安太岁吧?怎会衰成这德行?! 从初见到现在,还真是一回比一回凄惨。 我未经思索,脚下便踩了煞车。 捡回最后一只皮箱,男子坐在店家的骑楼下,望着雨幕发呆,望着望着,竟笑了出来。 我分不清,那笑是苦中作乐?嘲讽命运?还是自身的狼狈? 而后,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拿出他的小提琴,就地拉了起来。 坦白说,这出人意表的举动让我错愕。他是被逼到神智不清了还是怎样,干脆顺应时势当起街头艺人吗? 我想我可能也疯了,居然也有兴致欣赏,并且辨认琴音。 雨势太大,加上隔了段距离,实在听不真切,我索性打了伞下车,就近聆听。 两个疯子,在滂沱大雨下,一个拉琴,一个听琴,而且都还理所当然得很,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想想也是。 没有现实的逼迫、环境的压力,他能够畅然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才是他真正爱的、真正想做的。 他是用他的生命热爱他的小提琴。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音乐会说话,爱与不爱、投入几分,由他拉琴的姿态中,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澎湃的生命力,他在音乐里活了过来。 所以在人生最绝望的谷底,他拉琴,感觉自己并非一无所有,感觉自己还活着,他还有他的音乐。 我似乎有些懂了。 琴音一停,他望向我,我也安静望回去。 “是韦瓦第的‘四季协奏曲’……‘冬’?”不是太肯定,怕闹出笑话,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完全能感受到乐声中传递的萧索寒凉、狂风骤雨的氛围,对比此时的天气,还真是应景。 他眼神闪过一抹错愕,大概是没料到我真的会和他讨论起来吧,彷佛我们现在不是在便利商店门口,而是置身于国家音乐厅里接受古典乐的熏陶。 他回神得很快,旋即别过脸,懒得理我了。 “为什么这么做?”反正他摆明了不想理人,为了找话题,不如闲着来问一下好了,印证我的猜测对不对。 “酬谢忠实观众啊。你笑话看够了吗?” 原来他知道。 “加上这一次,你知道我们见过几次吗?” “四次。” 还真的知道!我以为他根本没留意…… 如今近看,那张抿着薄唇、带点疏离清冷的侧容,益发像那个人……倏地,我心房一紧,泛起几近疼痛的酸楚感。 他似是有些恼了。“你老盯着我瞧,到底是在看什么!” “你要不要——到我那里去?”来不及思索,话已经溜出口。 他一眼狠瞪过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牛郎吗?我猜他是这样想的。 他到底是被多少饥渴熟女吃过豆腐,才会有这样的本能反应? 啧,可怜的孩子。 迎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我坦然回应。“想到哪里去了?我没那么随便,你也没有,何必看轻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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