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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看向夙剑、夙山,扫过一个个青玉门弟子,每对眼睛全看向她身后的男人,那句“师叔”……是指凤歧?!

  不,这不可能,他若是夙剑的师叔,不就是鸿渡的师弟,他与鸿渡至少相差近二十岁,怎么可能排上“鸿”字辈,除非——傲梅像想起什么线索似的,瞠大无望的双眼,椎心刺骨的寒意顿时窜满全身,冻得她的呼息几乎停顿。

  “你是鸿渡的师弟……对,我想起来了,他跟我爹提过,你就是他说的小小师弟?”她没有得到答覆,可从他愧疚的表情中,不难得知事实便是如此。“攻心为上,真不愧是鸿渡的师弟……这招,倒学得足全,寒家人全栽了。”

  为了替师兄报仇,真苦了他这些日子以来虚与委蛇,假意询问她的过往不过是为了听她亲口承认杀了鸿渡,好向天下人定她的罪,他的接近根本不是为了洗清她的冤屈,他的温柔也不是出于怜惜,这一切全是他设好的陷阱,都是假的!

  天地变色,莫过于如此,怪就怪她太轻易交心,这是她的报应,早告诫过自己千万别心软,最后还是落入了旁人的圈套,傻傻地以为日后两人可以携手江湖,再也不用一个人坐在月下独饮孤寂……

  结果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

  想想青玉门弟子如何唤她,妖女!哈,妖女呢,他一定也这般觉得吧……

  凤歧对上她的眼,浓浓的罪恶感顿时弥漫全身。他逃不开她眼底的指责与绝望,平常嘻笑惯了的他,何时尝过这等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不,你听我说,我就是知道你无法接受我的身分,才——”

  “刻意隐瞒,甚至把我傻傻地骗上青玉门,是不是?”这事要她如何接受?傲梅像失了魂似的,双眼空洞得可怕。不想再待在这虚情假意的怀抱中,她拖着病体猛然站起,身形有些不稳,凤歧伸手想搀扶,却被她狠狠挌开。

  “你不要碰我!”

  看着已空的怀抱,他还清楚记得抱着她的满足,他不能就此放她离去,眼看误会愈陷愈深。他立刻追上去拉住她纤细手臂,要她仔仔细细将他眼里的真诚看个清楚。

  “我承认我是刻意对你隐瞒身分,但我对你所做的一切绝对没有半分虚假,如果我接近你是为了报仇,早在鸿渡师兄头七前就把你交给夙剑了,怎么可能带你回来找证据,翻阅不下千本的手札?”

  “呵,根本没有你说的证据,对不对?鸿渡从不以为自己做错,岂会把他的兽行载入手札里,留待后人耻笑?”傲梅使劲甩开他的手,过往情境一幕幕掠过她的脑海,他无奈的笑意、他安慰的话语、他承诺的一辈子,如今想来是多么讽刺,原来痛到麻痹即是这种空空如也的感觉。

  她愁苦地笑了,如果这是上天给她的磨难,这回,她真的彻底地输了。

  看着掌心的新伤,想起一刻前为他挡剑的心情只觉讽刺,她不顾刚止血的伤口仍然脆弱,左手狠狠扯下裹伤的布条,鲜血随着她的动作迸流而出,滴落黄土。

  “傲梅,你不要……”才刚为她缠上的布条已成为地上的碎布,点点血珠如同铁球捶打在他的胸膛,他难过痛心,却接近不了她一步。

  “这里没有凤歧,只有鸿渡的师弟,而我……还是一个人。”她不想哭,也不能哭,只能挺直腰杆,昂首望着凤歧,明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为什么距离会如此遥远?

  “你不要再走了,后面危险!”凤歧惊恐地喊叫,不敢眨眼,就怕傲梅在须臾之间便跌入潜龙潭内。

  “无所谓。”她摇了摇头,不敢相信他眼中的担忧,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就这副躯壳罢了,不是吗?”

  她的魂已空、心已死,这世上根本没有全然待她好的人,没有人希望她活着……

  真是莫大的悲哀。

  “你先回来,这些我都可以解释!”他大步向前,想拉回已离水面不远的她。

  “你要是再靠近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冷着脸,孤傲如梅,却回不到最初的寒傲梅。

  凤歧待她的好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不知不觉地相信他、依赖他,对他的情愫与日俱增,然而她向往的一切,不过是鸡卵里的薄膜,就这样地破了……

  “你们都要我的命——”她来回审视凤歧、夙剑与在场的青玉门人。“但我可以坦然地说,我没有错,是鸿渡该死!”

  以前,她会选择不解释,他们是鸿渡亲手调教的弟子,外来的声浪再大也淹不过他们的固执与忠诚,若不是因为……

  她痴痴地望着凤歧,心头那股爱恨交杂的滋味,她理不清。

  “寒妖女,该死的人是你,还我(太)师父命来!”青玉门人群起鼓噪,只是碍于掌门还未下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能一脚把夙山踹下潜龙潭的凤歧,才是教他们却步的原因。

  “夙剑,我们待在圣山就是为了找出寒家血案的线索。你说鸿渡为人正直,傲梅说他残忍无道,中间的矛盾与冲突,我们得设法厘清才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好人!”

  “冤枉好人?你看了师父上千本手札,该死心了。众弟子听令,活捉寒傲梅!”夙剑一声令下,所有弟子无不听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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