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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纪凌自有记忆以来,她的母亲总是在哭泣。

  年轻时的寒倚柔贵为风云科技总裁的唯一掌上明珠,生长在伦敦优渥的环境中,可谓天之娇女,不但父亲疼爱,上流社会的名门公子也为之美貌趋之若鹜。

  谁知寒倚柔世家公子不爱、青年才俊不要,偏偏爱上一个没没无闻、来自台湾的穷书生——纪绍荣。

  为此,在伦敦社交圈掀起阵阵波澜。

  不堪颜面受损的风云科技总裁——寒严,火速召回女儿晓以大义,以便澄清外界的风雨。

  从温言软语的苦苦相劝,乃至恶脸相向的狠声咒骂,依然唤不回寒倚柔下嫁纪绍荣的决心。

  龙颜一怒,寒严铁了心肠与寒倚柔断绝父女关系,将她逐出英国,随夫下放台湾,父女从此恩断义绝,至死不相往来,亦不承认有寒倚柔这个女儿。

  值得庆幸的是,纪绍荣倒也算是争气,回合后顶着硕士学位进人正值兴盛的万业集团,从小小的业务人员窜升至经理一职,做得颇有声有色,让寒倚柔深深地认为父亲终究是看走了眼。

  但在物质横流的社会上,纪绍荣要得更多。

  辛苦打拚了数年仅仅获得小小的成就,并不能让他满足,他亟欲证明自己并非池中之物,他也有资格在集团中占有一席之地。

  就在那时,正值二十芳华的万业集团董事长千金——万采芝竟也芳心暗许纪绍荣。

  对纪绍荣而言,这简直是上天特意为他铺好的金砖大道。

  既然万采芝愿意委身,不嫌弃他是已有家室的男人,即使是当情妇,也能助他飞黄腾达。他立即把握良机牢牢地捉住万采芝的心,进而得到她的人,最直接的效应就属人事异动,即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通奸情,他的职位却是水涨船高,一年高过一年,直跃集团核心。

  而相对的,寒倚柔就成了困住他大好前程的包袱、挥之不去的绊脚石。

  现下有了万采芝这块成功的踏板,他还要那毫无利用价值的寒倚柔作啥?

  只差一道手续他便可以成为万业集团的未来主子,当务之急就是除去他已有妻室的身分,好正大光明的迎娶万采芝入门。

  然而寒倚柔并不是不知晓世事的,至少从纪绍荣的种种行动便可得知他攀权附贵的企图,和他心中的计量。

  他的冷落、他的夜归,甚至数日、数月的有家不回,寒倚柔都只能将心碎化作血泪往肚里吞,一心只期盼丈夫能回心转意。

  每夜失心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寒倚柔无数次地悔恨自己不听老父的劝,想必他老人家早料到她会有此下场,才会苦口婆心的规劝,甚至断绝父女情义。

  这时知错太晚了,她错得好离谱。

  尤其在万采芝接连为纪绍荣生下一双儿女后,爱女心切的万业集团董事长更希望早点促成纪绍荣和万采芝的好事,不下数次地暗示纪绍荣该早早将万采芝扶正,免得落人话柄而委屈了女儿和金孙。

  深怕触怒了未来的丈人而功亏一篑,纪绍荣开始以各种理由向寒倚柔提出离婚。

  寒倚柔多年的不孕竟也成了他的借囗,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就犯了七出的一条。

  她不肯离婚,也不愿成全他和万采芝之间的奸情,即使有再好的借囗,也休想教她签字。

  这一拖,转眼便是五年。

  然而当寒倚柔如愿以偿地怀了身孕,满心欢喜地告知纪绍荣时,他却淡漠地告诉她,若生男丁,他可以不离婚,但苦是生出个赔饯货,可就别怪他不念旧情,只有离婚一途,他并且警告她,万采芝家大业大,不愁没钱打官司。

  就在寒倚柔千期万盼地祈求能生出男丁之时,偏偏纪凌这女娃儿甫一出生就粉碎了她微小的冀望。

  听见纪凌出生消息的纪绍荣雀跃不已地向万家宣布,同时也将填好的离婚协议书交给方生产过后的寒倚柔。

  万万没料到寒倚柔非但不肯离婚,反倒给他迎面痛击。

  威胁若是纪绍荣胆敢离婚,她就一状告上法院,说万采芝勾引别人丈夫,让他在万业集团再也站不住脚。

  纪绍荣没想到温顺柔弱的妻子竟也有这么激烈的反弹,登时被制得动弹不得,离也不是,不离也不是。

  他忿忿地搬出家门与万采芝同居,对寒倚柔不闻不问。

  寒倚柔失去丈夫的心,也得不到丈夫的人,所有的愤恨便全数转嫁至纪凌身上。

  她将纪凌交给管家料理,镇日沉醉在酒精里,若是喝醉了,便捉出幼小的纪凌打骂。

  有天夜里,不知为何纪凌辗转难眠,索性下了床,在飘着雨丝的花园中漫步。

  忽地一道人影自她跟前略过,那身形像极了她久违的父亲,眼见他转身进人车房,纪凌悄悄地跟在他后头,躲在车房的角落观看他的一举一动。

  纪绍荣拿了把剪刀钻至车底,不一会儿,他又慌忙地爬出,左顾右盼后急忙地离开。

  她立即返回屋内,奔上二楼母亲的房间,举起小手奋力拍打着房门。

  房门随即开启,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寒倚柔狠狠的一巴掌。纪凌被打得眼冒金星,愣愣地站在门囗,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一缕血丝缓缓地自嘴角沁出。寒倚柔手中提着酒瓶,一脸醉意地瞪视她。突然,寒倚柔拋开了酒瓶,狠命地扯她人房,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像雨点般落下,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凶光。

  寒倚柔将纪凌踹倒在地,扑至她身上掐着纪凌纤细的颈项,“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个女的?你说话呀!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不要我了,都是你的错……你不该出生的,你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你这个祸水!大祸水!”她更加用力地欲置纪凌于死地。

  呼吸困难的纪凌开口尖叫:“妈妈,不要杀我,妈妈……”

  “不要叫我,我没你这女儿,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快死呀!人家都有儿子了,为什么你是女的?你死呀!快死呀!”她不断地将纪凌的头顶撞向地板,疯癫地狂叫。

  “妈妈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寒倚柔眼见桌上有把水果刀,想也不想地伸手就取来,朝毫无抵抗能力的纪凌挥去。纪凌只能蜷缩着身子,任寒倚柔一刀刀地在她的手臂、背后割划着,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沁出,吞噬了雪白的地板。

  哀号声响遍了夜半的大宅。

  管家李婶闻声上楼,被寒倚柔骇人的举动惊慑住,忙不迭地护佐纪凌。

  “夫人,她是你的亲女儿呀!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待自己的骨肉?老爷纵使有千万个不是也不能怪罪小姐,小姐是无辜的,你清醒点,别犯下大错啊!”李桩哀痛地搂紧纪凌,苦心地劝着已然丧失心智的寒倚柔。

  寒倚柔仰天狂笑,愤恨地指着纪凌。“她是我的罪,我生平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她,这佰罪孽该死,她该死!”。

  摇摇晃晃地提起酒瓶冲出房门,她直奔车房,歪歪斜斜地开车出门,一路上不曾回头。

  事实上,她再也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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